“哦……”男子近似自言自语的说:“我今儿个捡到宝了呢!小风儿,带她回去好好医治。”
“爷……”少年月兑口想抗议被叫作什么“儿”的肉麻称呼,但一想到爷喜怒无常的个性,硬生生的改了口,不甘不愿的道:“她伤得很重,我没把握救得活她。”
“这是你的事,反正看不到活生生的人就是你失职。”
“是。”
“爷,咱们不去罗神医那里看病了吗?”
“用不着了。”轿中人又咳了几声,“去把那女子带回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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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房间内,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照得满室通明,狄凤辰沉思着躺在铺着雪白虎皮的软榻上,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手里拿着的是小娇儿从救回来的女子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个荷包及一张人皮面具。
那荷包是粗布简单缝制的,虽然丑陋得很,但针针细密,可见绣出它的人花费了不少心思,只是上面的斑斑血迹让爱干净的他蹙了下眉。
他打开荷包,拿出早已看过很多遍的东西,会心的微笑再次浮现在绝美的面容上。
里头是一个早已干枯变黄的草结蚱蜢,可是被保护得很好,只是有点变形,与众不同的是是蚱蜢的眉心处被点了一抹红,就像是哪家顽皮的孩子被疼爱的父母蘸着朱砂点额求吉利一般。
这蚱蜢是他做的,那一抹红是他点的;再次看见这只蚱蜢,尘封的记忆立即鲜活的呈现于脑海。
记忆中那洁白的小脸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住的是她的无助、脆弱、防备、疲累与认命。
这样的小女孩竟然将这只随手编的蚱蜢珍藏了十二年,单从荷包上的血迹就能想到她生命垂危前最重视的东西是什么。
可是,当初少不更事的纯朴憨厚少年已随岁月烟消云散,那么,当初的小女孩还存在吗?
脸色倏沉,他缓缓放下蚱蜢,展开人皮面具仔细端详。
这张人皮面具制作得十分精良,纤毫毕现,连肌理都极其逼真,应该是出自江湖上的“天工”黄念恩之妙手,只是黄念恩虽怀此绝技,但生平最恨为他人做人皮面具,故而传入江湖的面具少之又少,大部分都让他自行销毁了。
她身上有这种绝妙之物,又代表什么?
狄凤辰反手将面具戴到脸上,立即闻到一股女儿家独有的幽香,想必这是她常戴之物。
他懒得起身,于是扬声叫道:“小风儿。”
静守在门外的少年狄听风马上推开门进入,不佳的脸色在看见狄凤辰时变了一下,似乎一瞬间就要怒起而攻的模样,身形一动甫止,试探的呼唤:“爷?”
狄凤辰玩味他的表现,并未取下面具,“是我,你道在这房内的还能有谁?来,告诉我,现在你家的爷是什么模样?”
“年龄三十开外,脸色青白诡异,双颊塌陷就如病夫,毫不起眼,但看久了心里会发毛,有阵阵阴森之气。”
“是吗?这么丑我可不戴。”狄凤辰厌恶的取下面具,随手扔到一边,“小风儿,你还记得江湖中的人是如何形容木妖的吗?”
木妖?和木妖有关吗?
狄听风一愣,直觉的回答:“真正见过木妖的人非常少,有求于他的人往往隔一层白纱帐与之交谈,根本没人能亲近他。传言他其貌不扬,一眼望去诡异阴寒,对了,也是青白脸色……”
说到此处,狄听风略有所悟,“爷难道怀疑木妖就是那位姑娘戴着人皮面具假扮的?”
“不是没有可能。”狄凤辰懒洋洋的掏掏耳朵,浅笑中含着精明算计,“我昨天才下格杀令铲除『地鬼门』活捉木妖;当天晚上就在离地鬼门四里路的荒野发现受伤的她,而木妖没找到,不是吗?”
“但听爷的吩咐!”
“别那么大声,我又没要你去怎么样,一切只是猜测而已,做不得准,你以为你家爷是神仙吗?”
“哦。”狄听风闻言,默默退下。
爷的判断向来八九不离十,他不是把他的爷当成神仙,而是他的爷比神仙还万能。
“小风儿,你就这么走了?”
“爷?”
狄听风脸颊的青筋隐隐抽动,他最受不了爷有时不含恶意的捉弄与挑逗,偏偏他最爱的就是看见别人被气得无计可施,怒火憋得恨不得去撞墙。
“把小娇儿叫进来。”狄凤辰对这个少年老成的“玩具”乐此不疲,“让她把这个人皮面具放回去。”
“放回哪里?”
“她从哪儿搜出来的就放回哪里去。”狄凤辰耐心的解释:“我们今天的对话就当没发生过,明白吗?”
为什么?不是应该把那个姑娘囚禁起来,弄清木妖的身分后严刑拷问,逼她把解咒的方法交出来吗?
狄听风没把心中的质疑问出口,狄凤辰行事自有其道理,他只管照办就是。
“对了,爷,还要不要号令各大门派寻找木妖?”
“要!怎么不要?动静越大越好,有人一直在看着不是吗?”
当嗜血的光芒在狄凤辰看似纯真梦幻的眸中一闪而逝时,狄听风就知道有人要倒楣了。
这次,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真正把爷惹怒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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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这是木烟萝醒来后第一个充斥在脑中的感觉。
背部像正被火燃烧着,她直觉自己就要再次进入无知无觉的黑暗,即使永远不醒来都没有关系。
忽然,她感到领口被一双手紧紧的勒住,紧到连喘气都困难,一个又娇又女敕的声音像响雷似的炸在耳边,想忽略都不行──
“妳敢再昏倒一次试试看!我会扒光妳的衣服,打妳的,然后让所有的男丁都进来看妳的身子,让后园的小黑狗蹲在妳胸口尿尿,把妳的头发剃成阴阳头,还有……”
木烟萝低吟一声,费力的睁开眼;不是被那些威胁的话语吓醒,而是活活被吵醒的。
“我说到做到,就凭妳叫我牛头马面的仇,我就……咦,妳醒啦?”小娇儿结束喋喋不休的恐吓,可爱的眼睛又惊又喜的与木烟萝迷茫的双眼对视,“妳睡了两天两夜,差一点就死翘翘了,妳知不知道?”
眼前鲜亮的颜色渐渐生动起来,小娇儿如阳光般白女敕的鹅蛋脸由模糊转为清晰,那搭配得恰到好处的五官,每一处都在向她笑着──
“孟、孟婆?”
她直觉地月兑口而出,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字句,开口的同时,嗓子如刀割般的痛,再张口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耳尖的小娇儿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反应就如被人一脚踩中尾巴的猫,顿时在不大的屋子里上窜下跳的叫嚣。
“孟婆?我才芳龄十几,竟然被人叫作婆婆?还是死鬼老太婆?我已经老到那个地步了吗?一会儿说我是牛头马面,一会儿说我是孟婆,我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为什么不说我是嫦娥?”
她挥舞着拳头跳到病床前,瞪着大眼恶狠狠的看着她。
“我跟妳有仇吗?还是妳眼睛被泥巴糊到了?妳看不出我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吗?我叫小娇儿,自己没有姓,跟爷姓狄,妳叫我小娇儿就好,我绝对、绝对不是孟婆,妳了解了吗?”
口不能言,她忙点头。
小娇儿瞪了她半晌,突然什么气都没了,只剩双颊鼓鼓的,“算了,妳刚从鬼门关回来已经够可怜了,脑袋胡涂了也情有可原,我还跟妳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计较什么?”
她嘟嘟囔囔的倒水喂木烟萝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