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用大红色锦线编织成的同心结,看得出来编织方法比较繁复,上端是连环回文式的样式,下端带有长长的穗子,细致精巧,不知多久才能编织成功?
“这是何物?”他故意装傻。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杜素素从小多病,就喜欢在床上编织些小玩意儿,这同心结是他最常收到的东西。
“这叫同心结。”骆回风淡淡的回答,眼中露出极向往的神情。“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女子最爱送给夫君的信物,我小时候常常看见爹爹带着,是我娘亲手做的。”
“哦。”他随意的回答,看见同心结,他所想到的是伤心离去的杜素素,可阶的是她送的同心结都留在思邈山,没有一个带在身边,想她也没办法睹物思人。
记得前日接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得知杜素素目前的病情遗算稳定,离下一次的治疗还差一个多月,现在他要加紧练功,到时候还要编个什么借口回去一趟……
“我本来也不会,请拂尘找来手巧的丫鬟教我,教了两日才学会,我很笨是不是?上战场我在行,这个小小的东西就把我难倒了,你看见的这个是我第一个完成品。”她忽的住了嘴,望见殷若楼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即沉下了脸,声音微微大了些,“你在想什么?”
殷若楼回过神,笑道:“我在听妳说话。”
想到杜素素就想到造成他和杜素素分离的罪魁祸首,要不是骆回风这个霸道的女人,现下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的女子应该是杜素素,而不是她。
杜素素其实早就该是他的妻,若不是他坚持要将她的病先治好……
殷若楼不想轻易与骆回风起冲突,在她的地盘上如此做只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极力隐藏自己的恨意,虽然笑得很甜,却仍然有一点不自然。
久经沙场的骆回风又岂会感觉不到那一瞬间的敌意,眼神一黯,当作没看见。
天下的男人,除了自小就是流浪伙伴的拂尘被她放在心上,也只有他能够让她宁愿受委屈也不轻易发脾气,只因为他是她的选择,她对自己发过誓。
“送给你。”她将同心结递给他。
殷若楼明显的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妳要送给我?”
“不行吗?”
殷若楼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个公主、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爱上了他,即使是,他已经有了杜素素的同心结,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的,一个人只能和一个人同心,多加一个只能叫作异心吧?
“我不要。”他很干脆的拒绝,顿时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怒气。
“为何?”骆回风的声音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妳既然说过了这同心结的意义,我便不能收,我们之间有的只有交易,这是妳一厢情愿的交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假扮夫妻需要这些小细节。”即使惹怒她,他还是要说。“我的心在别的女子那里,又岂能与妳同心?”
骆回风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大眼怒视着他,语气一句比一句愤怒。“你认为我们成亲是假的吗?你以为我们在演戏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要--”她咬住唇,阻住心里的委屈。若不是执意要得到他的心,她才不会委曲求全的答应暂时做一对假夫妻,若不是因为想要得到真正的他……
他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同时让她感到羞辱。
她如罗剎一般的向他逼近,残酷的笑意冷冷的挂在脸上。“你说你的心在别的女子那里,我不信,让我剖开你的胸口,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殷若楼不闪不避,对她的逼近视若无睹,“妳若不肯接受现实,我也没有办法。”
“你还说!”她伸出手扣住他的脖子,刷的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向他的胸口划去。
然而,匕首只接触到他的衣服就停下,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未消失,杀气却已荡然无存。
她怎么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不能杀,虽然他不知好歹、没有武功,要杀他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可是要得到他的爱却是难上加难。她若因为一时的冲动就下毒手,恐怕后悔的人是她。
可是她还是很生气,他怎么那么死脑筋呢?他娶了她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为何不试着爱她?她只不过是想得到如父母一般令人称羡的爱情而已,那是她从小的心愿,也是她一辈子的心愿!
当初选择他,不就是看中他对杜素素所表现出来的深情,那毫不造作的关怀呵护,就如同父亲对娘亲一般,可惜,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她放开他,与他平静无惧的双眸对视,一股挫败感重重的打击了她。
握在手里的同心结,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她嘲笑自己白费心机。手一紧,便将那美丽的东西搓成红色的残线,根根散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四章
殷若楼觉得有些闷。
大师兄又来了信,告诉他杜素素的病情很稳定,以后不用他专程跑回去为她治疗,专心做他的驸马,治疗的工作由三师弟苏弥接替,还说这是师父的交代。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到他的字里行间有些不自然,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可恶!大师兄明知道他盼望见到杜素素,想趁治疗的机会回去一趟,这一封信下来就让他的期望落了空。
安心的做驸马?跟一个没有感情、冷冷冰冰,随时会发疯翻脸的女人拴在一起,他能老老实实的跟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没有发神经,还得归功于师父的教导。
其实这么说骆回风也有些言过其实,毕竟她对他不错,不会主动找他麻烦,也不会欺压他,只不过她的脾气实在难测,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她,她就会突然翻脸,扣住他的脖子一副想掐死他的样子,却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抽手离去,再见面时则变得更冷漠。
若不是答应她,一定要同住一室,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他早就躲得远远的。
他当然不是怕她,他的武功正在渐渐恢复中,目前已经恢复了八成,本来是打算在一个月后为天生体弱的杜素素治疗,如今却没必要了,假以时日便可恢复十成十,足以用来自保。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透露这个事实,因为不想让“他”知道。
想到“他”,他的神色转为冰冷,心情更加郁闷。
前方的竹林传来霍霍的刀声,间杂女子的轻叱声,让他疑惑的皱起眉。
现在只是黄昏吧?他知道骆回风有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身练功的习惯,比他这个荒废武功已久的人勤快许多,可是天快黑了逦练功,她有毛病啊?
反正心里闷,加上好奇,不如去看看那个公主又在发什么神经,万一她又要掐死他呢?那他可要装死吓一吓她,让她气得七窍生烟,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不拿她耍着玩,他要找谁出气?
来到竹林,他被眼前的这一幕震住了心神。
黄昏柔和的夕阳余晖洒遏竹林,让青翠的竹子蒙上浪漫的柔黄,其闾一抹粉红色的幻彩伴随着凌厉的刀光闪烁,像一股迅疾的狂风,在漫天柔光的背景下,化为耀眼的激流,挑战着观看者的心神。
正在专心舞刀的骆回风没有发觉殷若楼的到来,只是发泄似的一遍遍的挥舞着刀法,飘散的长发微微遮住红润的容颜,散发一股逼人的娇艳。
毫无准备的殷若楼像是被那刀重重的砍了一下似的,中刀的地方是心,那伤口留下来的后遗症是止不住的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