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吃着人家的东西,竟然把主人从头批评到底,半点内疚感都没有。
君云然暗自叹息,也实在听不下去,只好歉然道:“大哥,你莫要听她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乐萍儿咬着糕点,“我说啊,洛纭纭她……云然,你干吗敲人家头嘛。”
冷不防地,乐萍儿的脑袋被人轻轻敲了一下,虽然不重,但警告之意已很明显。她委屈地咬了咬唇,“不说就不说嘛,大不了人家不说就是了。”
呜,谁叫她乐萍儿谁都不怕,不怕爹爹,不怕娘亲,不怕皇帝,不怕神仙,就怕云然哥哥生气。
“哎……”洛夏宗叹了口气,在君云然身边坐下,“云然,你不知纭纭这丫头有多大胆,她和何迥是事情,我先前就有所风闻,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我是她爹爹,我相信自己的女儿。谁知她竟如此让我失望。”
“大哥,孩子大了,毕竟有自己的想法,你该多和她谈谈。那何迥之事,她事先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君云然安抚地一笑,问道。
乐萍儿坐在草地上啃着点心,一双眼睛饶有趣味地在洛夏宗脸上瞄呀瞄,惹得洛夏宗狠狠瞪了她一眼。
“怎么没提?”洛夏宗气唬唬地道,“那天晚上,纭纭这丫头忽然哭哭啼啼地跑我房里,双膝一软居然给我跪下来了——你知道啊,她娘死得早,这丫头我一直是千娇万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都怕掉了,她几时这样哭过跪过,可把我吓了一跳。可紧接着,她居然对我说,她老早和姓何的小蟊贼好上了,她要退婚!她那婚事,要是别人也还算了,可是男方偏偏是老二的独子铁少风,她这样一来,你叫我怎么和老二交代。”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谁知气死人的事还在后面呢,这丫头,居然……居然说已经有了何迥的孽种啊!我一气之下,立刻就把她给关了起来,谁知当天夜里,她就伙同那个姓何的小蟊贼给我跑了。”
“大哥,纭纭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时侯,我也疼过抱过,后来虽然几年不见,但我心里头也一直惦记着。她是个好孩子,从来都不给你丢脸的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给平安找回来。你也莫要气她,女孩子家,碰到喜欢的人,总是有她的情不自禁。你是她的爹爹,该教训的要教训,该原谅的,也就原谅了吧。”君云然抬眼,一双黯淡了星辰、朦胧了月色的眼,就着洛夏宗望去。
“嗯嗯,云然说得对!女孩子嘛,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肯定会情不自禁。就像人家,本来也是开开心心,了无牵挂,孑然一身,江湖四海任我飘流,大江南北随我高兴。可是一遇到云然,还不是变得乖乖听话,样样都听他的。”乐萍儿冲着洛夏宗猛点头,“所以,洛大哥你一定要相信这种情不自禁,也一定要原谅这种情不自禁,因为我们女孩子,这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萍儿,你胡说什么。”面色微微染上酡红,君云然不由窘然道。这丫头,镇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全然不懂含蓄为何物。
“人家才没有胡说,人家说的全是真的。”乐萍儿半点也没觉得不对,依旧剥着瓜子,一个接一个塞进小嘴。她一抬头,忽然笑着爬到君云然的身上,贼兮兮地问,“云然,你脸红了是不是?嘻嘻,真好看。”
“萍儿……”拨下那只在他脸上画圈圈的小手,君云然无奈道,“大哥,让你见笑了。”
“见笑?”洛夏宗连连摇手,“不笑不笑,大哥怎么会笑你们。呵呵,不过这个‘情不自禁’啊,萍儿,洛大哥算是领教了。”
萍儿乖乖地从君云然身上爬下来,继续剥她的瓜子,“洛大哥,既然你都领教了,那你还怪不怪洛纭纭?你还会不会骂她,会不会抓她?”
“这个……”洛夏宗一怔,“这丫头她背父私奔,不教训无以正家规,而且,不把她抓回来好好管教,我也不好向老二交代。”
君云然抚着杯盏,沉吟一下道:“大哥,你尽避将纭纭找回来,既然她已经有了何迥的孩子,他们的婚事是不办也得办的,这事如果再拖下去,拜堂的时候可就难看了。至于二哥那里,你开不了口,我和他说去,依你和他的交情,他能不包涵吗?”
“罢罢罢,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就便宜这丫头了——这也是我自个儿不好,从小把她惯的啊——”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洛夏宗嘴里说得狠,真要把洛纭纭正家法、祭帮规,他这做爹的心头也痛得紧。如今被这么一说,一口气算是消了,再加上君云然的面子也卖在里面,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松了口。
“洛大哥真是个好爹爹。”乐萍儿拍手笑着,满意地道,“这样一来,你不但得回个女儿,还赚了个女婿,这不挺好。你看,这事情何必非要闹个血淋淋地收场小可呢?”
“小丫头,算你有理。”洛夏宗睨了她一眼,忽然一正颜色,“被你这么一闹,我都忘了正事,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纭纭的事儿。”
“啊?那是为了什么?”乐萍儿瞪大眼睛,好奇地问。
洛夏宗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云然,这些日子你都在静养,我这个做大哥的虽然没有问些什么,但并不代表我心里头没有疑问。现在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将你整成这样?”
“大哥,这件事情,你不要问,成吗?”君云然垂眼黯然道。
“成吗?你居然问我成吗?!君小子我告诉你,不成,一千一万个不成!”洛夏宗用力瞪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在风头最健的时候,居然就这样给我失踪了。如今过了五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有多惊喜?你弄得浑身是伤,武功毁了,一双招子也废了,你居然叫我什么都不要问……你自己说,你这小子还当我是兄长不是?你要不当我是兄弟,好,你只要说一句,我从此再也不问,永远都不问了。”
他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说越响,几乎恨不得一把掐住君云然的脖子,把他狠狠骂醒。
乐萍儿眨巴着眼睛,一边看着,一边气定神闲地嗑着瓜子。
“大哥,你莫要动气,要是不当你是兄长,云然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君云然轻声道。
洛夏宗依然气唬唬的,猛地灌了一口茶水,“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把事情讲清楚。”
“这……”君云然一蹙眉头,“大哥,你这是叫我为难。”
“你为难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我结拜那么长日子了,你那些底细我还不清楚?以你的武功,你的才学,谁人拿得住你?更别说一困就困你五年!这就罢了,你现在居然还冒着得罪我老人家的风险,宁愿为他掩饰……”说到这里,洛夏宗重重哼了一声,接着道,“实话和你说了,你是怎么和萍丫头相识的,又是从哪里月兑困的,萍丫头早和我说了,我再串一串连一连,还有什么猜不出的?你老实给我说,当年的事儿,是不是你那个狗皮倒灶的师兄干的?”
“大哥……”君云然痛苦地合了合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你倒是给我说说。”洛夏宗怒道,“那个姓西门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就是你二师父逐出门墙的忤逆子,亏你还恭恭敬敬称他一声师兄,我呸,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