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们,可不可以不谈爱情、不谈喜欢,就当永远的好朋友?”
“永远的好朋友?”
“对……”他顿了顿,然后坚定的点头。“永远的好朋友。”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望着他,眼中有着什么一闪而逝。
“先约定好,这样就不必担心未来会有所变化。”
“比如?”
“比如哪天我们进展成了男女朋友。”
闻言,她清澈的双眸瞬间闪亮,却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就顺其自然……不好吗?”
“我不希望这样。”他很直断的否定。“成为男女朋友后,如果我们吵架了,那会很伤感情的。”
她发亮的眸子,因他的话而顿时失去光芒。“男女朋友吵吵闹闹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啊,有的时候反倒还会因此而增进感情。”
“那如果我们发现彼此的个性不合而分手呢?”
“拜托~我们都已经当了五年的朋友了,应该不会有那种问题吧?”
的确,从国中他以响亮的名气转学到她学校的音乐班,在“因缘际会”之下,他们认识、成为朋友,一直到高中,又到现在上大学,他们几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可纵使如此,他还是认为──
“世事难料。”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他勾起唇角。“我不想和妳分手后,从此成为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们不会变成陌生人的。”她略带保证地道:“真的发现不适合交往而分手的话,我们还是可以作回朋友。”
但他却笃定的摇头,“一旦分手,我们的关系就会出现隔阂,很难再像没交往过前那么要好了。”
“那我们可以不要分手。”
他扬起一道眉,认真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行不通。“如果我们后来都各自找到喜欢的人呢?”
“那就祝福对方喽。”
“如果到时候没办法好聚好散呢?”他越讲越严肃,“如果我们都恨起对方呢?”
她轻勾了勾嘴角,看起来似乎是在笑,却带点淡淡的……苦涩。
“哪儿来这么多‘如果’啊?”
“就是不想让那些‘如果’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所以我才这么说。”他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
抿抿唇,她低声重复:“那就……当永远的好朋友?”
“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希望,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能永远都这么要好,永远在彼此身旁支持对方,永远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因为,友情比爱情长久,所以陈日恒和黄瀚仪说好了──这辈子,他们要当彼此永远的好朋友。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似达成共识后的未来十年,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而那年的他们,才十八岁……
第1章(1)
陈日恒的人生,毫无疑问的,是从二十岁代表学校远赴英国出赛,拿下第一座世界钢琴首奖展开,继那之后──
二十三岁,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得主。
二十七岁,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得主。
而今年二十八岁的他,除了荣获莫扎特国际钢琴大赛首奖之外──
纽约五星级高级饭店内,豪华的国际大厅,从中午起就陆陆续续涌进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其数量十分可观,让将近一百二十坪的广大空间,从最前头摆着六个座位的舞台向前望去,各色人种宛如小型的地球村,已达到了最大的饱和度,再无任何可容纳的空位。
这些各国记者远道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采访昨晚在世界音乐殿堂卡内基音乐厅,和美国辛辛那提大众交响乐团成功合作演出,引起纽约音乐界轰动的男人。
下午两点,记者招待会开始。
陈日恒夹在闻名全球的演奏指挥家和交响乐团团长中间鱼贯登台,与他们一同坐在靠右侧的第三个位置。
台下闪个不停的镁光灯,他早已经习惯了,那张俊帅性格的脸庞,带着一贯闲适的淡笑,第N度掳获所有在场女记者们的芳心。
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笑容是为了他再次的成功,殊不知他的笑,只不过是一张完美的面具,他早已对自身的光环感到麻木。
“陈日恒先生,请问你对于昨晚首次登上卡内基音乐厅演奏,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后排,一位男记者手中拿着用来记录的纸笔,抓好时机提问。
站在男记者身旁的同行摄影师,见陈日恒的眼神投向他们这方,赶紧猛按快门,想多拍几张好照片。
陈日恒看似正望着他们,其实他的眼神根本没有对焦,思绪也没在转动,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问了大同小异的问题。
已经有太多人说过,用精彩万分来形容他的成就,根本就不足以为道,更何况,他今年才刚满二十八岁,人生都还没过半,未来肯定更加的无可限量……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成功是理所当然,也不认为他的未来铁定能够继续的发光发热,他,不过是有个紧锁于心的目标,需要很努力的去完成,至于之前的所有顺利,也只能说:截至目前为止,他是比一般人还要幸运没错,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问题是,就算是为了想达成的目标,就算他是真的还能再幸运个二、三十年,现在才过八年吶,这样光鲜亮丽、受人赞叹的生活他就已经觉得很累了,要怎么逼自己再过好几十年?
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撑不撑得下去?
缓缓收回思绪,陈日恒瞇了瞇慵懒的眸,仔细看着发问人,黑发、黑眼、东方脸孔,突然,他用英文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请问,你是台湾人吗?”
男记者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徐徐的点头回应:“呃……对,我是来自台湾没错。”
陈日恒脸上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亮了起来,看得全场女记者们目不转睛,对他又更加地崇拜迷恋,而那位被他直视的台湾男记者,则是难挡魅力的红了脸颊。
他的笑容,其实不是对他,而是他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每当他又得首奖、演出成功,获得众人道喜称赞都未必会开心,但只要是出自于她口中说出的话,就算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恭喜喔,都能让他开心一整天,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陈日恒突然兴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冲动,他好想现在、马上就听到她的声音!
他向身后的经纪人借了手机,没有任何解释的就拨出了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完全不在乎众人被他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女人慵懒的嗓音,不清不楚的咕哝:“喂?”
“瀚仪。”陈日恒愉快的唤她的名,笑弯的双眸更添电力,令女人们不禁嫉妒起那头接起电话的某人。
“日恒?”她打了个呵欠,不确定的又唤:“日恒吗?”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迷迷糊糊讲电话的模样,低沉浑厚的笑声流泄间,他应声:“对。”
黄瀚仪瞟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忍不住抱怨:“拜托,你知道台湾现在几点吗?”
“大概凌晨两点吧。”他快速地瞄了眼腕表。
“那你还打来?!”她抗议。
自动忽略她的抗议声,陈日恒喜孜孜的道:“瀚仪,我昨晚在卡内基音乐厅和辛辛那提大众交响乐团的演出很成功。”
又打了一个大呵欠,她边点头边嘀咕:“我知道你和辛辛那提合作演出,你有跟我报备过了。”用“报备”二字形容,真的十分贴切,因为他每年排满满的行程表,她总会在年初时也收到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