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有些迟疑,想着是否该起身质问他,然后学璇莹那样粗鲁地赏他一巴掌——可惜想归想,偏偏她就是没用,做不了那样野蛮的事。
眉头蹙得更深,却也无可奈何。
罢了!她干脆眼一闭,来个相应不理。毕竟身为妻子,不情愿也得依从,反正他力气比她大,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令狐雅鄘双手将她圈在怀里。难得她肯乖乖依偎在他身边,教他心头一暖。
虽说是夫妻,但其实他们既未圆房,也少有亲密的时光。
一开始觉得她只是闹性子,闹够了,终究会屈服。不料她下定决心不理他,便当真完完全全把他撇开了,根本没把他这丈夫放在心上。
可是他呢,近来只要偷得一时半刻的闲暇,她的模样便浮上心头。每晚他回到寝室时,她已经睡下了,教他也只能坐在床沿看着妻子。她睡得香甜,浓密的眼睫低掩,浑然不知枕边有人注视着,他有些不是滋味,又莫可奈何。
她当然不会费心等他回来,恐怕还避之唯恐不及吧……
他闭上眼,几不可闻地低声抱怨。“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发觉自己竟然开始惦念着她,想要与她靠近,却不知如何下手。怎么办呢?
史璇翎默默垂着眼脸。
这话,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侧脸贴在他胸膛上,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有一股陌生而阳刚的气味。
很奇怪,那气味似乎对她有某种影响,让她晕陶陶的,极欲挣月兑,却又更想依赖,喉头像梗了什么,堆满了不平静。
懊怎么办啊,她也……很迷惘啊!
第4章(1)
月当空,珠帘卷,梦月楼中声色迷。
“朝廷拨给仓州水患的款项,左相抽了一半,其余三成,按着经手各品阶官员大小安排,昨夜和钦差大人饮酒商议到深夜。”
绿琴低声附在令狐雅鄘耳边说着,然而手中急弦直转,音调错落分毫不差。
看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一对浓情密意的情侣,一边调情、一边唱和,谁也不知名妓绿琴与令狐雅鄘竟是在交换情报,为避免机密泄漏,才借着琴声掩饰,风花雪月只是一场假戏。
“你有纪录名册吗?”他询问。
绿琴闻言噗哧一笑,“还纪录什么?从上到下,所有经手的全收了钱,只差金额配给罢了。”
“我的天……”他不禁仰天大叹,朝廷给了十万白银,实际治水恐怕不到两万,难怪水患年年不除。
“您总不至于天真到不晓得自己在跟谁交手吧?”绿琴回眸俏皮地眨眼,风情万种,简直酥人心魂。
“得了,多谢。”令狐雅鄘欣然领教。
一曲弹毕,话也说完了,令狐雅鄘继续一贯的风流逸乐,左拥右抱,又喝了几杯,眼底却始终带着疲惫,笑容也是虚应以对。
“新郎官,自你成亲之后,笑容好像少了很多啊?”绿琴亲自过来为他斟一杯酒。
令狐雅鄘脸一僵,假笑倒成了苦笑。
“夫人是怎样的女子呢?”能教他露出这种神情,绿琴十分好奇。
“她吗……”
他想得入神,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仿佛抑郁苦闷,开口却道:“她是举世无双的贤妻,令狐家不可或缺的长媳,温婉贞静,知书达礼,深得爱戴,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咦?”绿琴不禁微讶,见他又不像在说反话,不知究竟何意?
月光皎洁,映得满地银辉,他却起身走向窗棂,喃喃道:“我该回去了。”他拜别了绿琴,乘轿返家,才进门,下人便来通报。“少爷,老夫人在厅里等着。”
“嗯。”带着疑惑来到厅上,原来娘亲只是提醒,“明天是你岳母的生辰,要和璇翎一起回去,还记得吗?”
“我记得。”他回答。
“你呀,怎么天天早出晚归呢?”
娘亲慈爱地拍拍他肩头,眼神略有责怪之意。“媳妇多寂寞啊,我瞧她时常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口气缓了缓,她语重心长道:“女人啊,若得不到丈夫疼爱,到头来不只是她,你也会辛苦的。”
“知道了。”令狐雅鄘闻言别开了目光,黯然沉吟道。
走过曲折檐廊,他逐步往寝室去。寝室里灯烛摇曳,床帐早己放下,底下搁着一双绣鞋。
他简单凑着脸盆洗把脸,接着月兑下外袍鞋袜,揭开帐幔,掀起被褥,睡卧在妻子身侧。
她的脸明净而沉静,睫扇垂掩,鼻息均匀,穿着保守洁净的单衣,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腰间,然而,那头披散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格外媚惑诱人。
他默默看着,气息不禁有些紊乱,灼热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她的唇,唇峰微翘,唇色苍白仿佛引诱人去滋润……
心跳陡地加剧,他不得不移开视线,瞪着空无一物的上方,等待体内奔腾的平息。他曾亲口承诺过,绝不会侵犯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纵然这女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她原是无意出嫁,所以她妹妹才异想天开地代姐出嫁,所以她才对他百般推拒,除了新婚夜抱着她睡过一晚,她连根手指也不愿让他碰。
白日笑容可掬地侍奉婆婆,领着一干丫头执掌家务,从针线女红到挽袖下厨,无一难得倒她,果真是大家闺秀,懂吃懂穿,品味独具,做人处事周到圆满,没人挑得出毛病。
也许,这就是她的盘算,只管做好令狐家贤慧的长媳,将他摒除在外,是吗……
而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感觉一股愈来愈浓的渴望,正日复一日、慢慢地煎熬着他。
某日,他提前回来,她坐在铜镜前拆卸发髻,忽而回头道:“你若嫌挤,想睡在别的地方,我不会反对。”
他浑身一绷,眯起眼。“什么意思?”都还未圆房,便想和他分房?
“没什么,只是偶然想到了,随意说说而已。”史璇翎眉目如霜地别过脸,樱唇紧抿。
一想到她说起那番话的模样,浓浓的郁闷便挥之不去,若他能有她一半的绝情就好了,至少能无视她的淡漠,安安宁宁度日。如今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受煎熬吗?
他忍不住又将视线调回妻子身上。
睡梦中,她忽然嘤咛转身,侧脸无邪地对着他,粉艳香腮枕着手背,朝他浅浅一笑。他呼吸顿时又乱了,目不转睛地凝望她温柔的睡颜,眼神略降,又移向她的唇。
他们靠得太近了……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的唇便碰上她的。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快乐与无边无际的痛苦席卷而来,那雷霆万钧却又轻如羽絮的一触,几乎淹没了他。
渴望她的意念加重,却怕她惊醒,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轻轻熨烫着她的唇,心跳如擂鼓——
她一定是在作梦。
璇翎沉浸在甜蜜中,不觉露出笑意。
近来她常常作梦,梦里有她想要的一切,疼她爱她的丈夫,深情的眼眸永远在追逐她身影。这天,他站在樱花树下抑郁蹙眉,似乎因她太过羞怯而感到不满,她只好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走向他,踮起足,揽上他肩头,生涩地报以一吻。
令狐雅鄘愕然惊喘,大掌缓缓滑过她腰际,小心将她拥入怀里。
懊死的,他失控了——
包该死的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就算沉沦到地狱也无所谓。
他缠绵地吻着她,晕陶陶地描摹吸吮她形状美好的唇,舌尖渴望地探入她口中。她完全不知如何回应,无助地任他在口中横冲直撞,梦境越沉越深,她嘤咛着,撩人心魂、酥人心骨般深深叹息……
最后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