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把身上所有温度都传到她身上。
怀里的人儿似乎轻轻吁了口气,本能地往他身上挨紧了些。
冷吗?很冷吧?她到底冻了多久?
绮南雁走在前头开路,不时频频回首,发现令狐雅鄘似乎越走越慢,忍不住皱眉催促。“怎么了?快啊!”
没想到这一催,令狐雅鄘索性下走了。
“等等,我被搞迷糊了……”他脚步一停,杵在原地。
绮南雁闻言翻起白眼,斥道:“何必多想?新房那个肯定是假的,她表哥总不至于陪妹妹们开这种玩笑吧?若不是开玩笑,在这紧要关头,她表哥岂会认不出谁是谁吗?”
话是没错,光就这一点他并无疑问,有疑问的是——
明明是一门单纯的亲事,何以搞得如此复杂?令狐雅鄘越想越觉得诡异。
这对姐妹神神秘秘的,葫芦里不知藏了什么膏药,既然他也牵扯其中,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转头看看左右,不远处正有张石椅,他走过去将她安放下来,再度半跪在她跟前。
“我问你,进出妓房的姑娘是谁?”他得问清楚才行。
“是……是我孪生妹妹。”史璇翎垂下眼脸,没想到他会突然间及此事,一时心慌起来。
令狐雅鄘紧盯着她,又问:“她为何如此?”
史璇翎小心翼翼地别开脸,思量片刻,才回答他。“她只是好奇,不放心我嫁给你,想亲眼确认一下。”
“喔?”他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地冷哼:“那确认之后呢?”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史璇翎终于回眸,抬眼直视他——
时辰已经不早了,天与地皆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一袭婚袍,单膝跪踞,英拔挺秀的俊颜上镶嵌着一双黑黝黝、宛如星辰的眼眸,即便夜色深沉,却依然光彩慑人。
如此接近地与他视线相接,她心房顿时灼热起来,有一股无以名状的奇异震颤悄悄升起,使她不自在地屏息。
她是怎么了?
那双眼眸仍然也斜着她,微扬的薄唇略带讥诮,浑身难掩傲放之气,一时间她竟觉得他难以逼视。
“我要实情。”
令狐雅鄘目光瞬也不瞬,接着,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她为何代你出嫁?莫非是见过了我,爱慕难舍,决心取而代之?”
才不是!璇莹只是胡闹了些,但绝非自私之人,再说,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璇翎急得酥胸起伏,受不了妹妹遭人误会,再也顾不了其他,月兑口说道:“不,她说你绝非良人,不愿见我出嫁受苦。”
“喔?”
令狐雅鄘一愣,继而危险地眯起眼,嘴角勾起。
岂有此理,还未请教是哪一家的千金如此有教养,自己跑去大闹妓房,还有脸说他“绝非良人”?
“所以呢?她便代你牺牲?哈哈哈,好个姐妹情深——是吗?原来如此,那也很好啊,我一直以为要迎娶的姑娘是她,第一个见到的也是她,如今连拜堂都拜过了,干脆将错就错算了——”
他忽然没来由地大笑。
史璇翎听了,当场倒抽一口气,苍白的脸容又惊又惧。
“你……你……怎么可以……”
“喂,别闹事啊!”绮南雁亦大惊失色。
“那你呢?”
令狐雅鄘突然回过头,睨着她。“妹妹代嫁,你不就逃出生天了?干什么回来?难道也是舍不得妹妹受罪,才拼死挣扎,想把她换回去?”
“不是,我和你已有婚约,我什么都没想。”史璇翎急忙摇头否认。眼下不是激怒他的时候,要紧的是先把莹儿救出去!
“时间不早了,快将她们换回来吧!”绮南雁蹙眉道。
真不懂他干什么这么麻烦,反正两个女人长得都一样,不就是弄错人吗?管他孰是孰非、爱嫁不嫁,总之过了门、圆了房,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好了嘛!
令狐雅鄘暗自沉吟。原本一开始,他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太多想法,娶妻生子从来不是他眼中的第一要务,只是某一日,皇上突然提了这门亲事,他便一口应允。
当时他想,男儿有了功名,成家立业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再者,婚事是皇上金口赐予的,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况且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还有人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这姑娘必定是个绝对适合他,足以与他匹配、绝不逊色的女子呢!
因此对她,他微微有些好奇,却称不上挂念。
在妓房误认小姨子是她本人时,则是惊愕多过于一切。
随后事务繁忙,日子久了,印象也就淡了,婚期一日日逼近,鲜少幻想过她的模样。
却万万没想到,迎娶来的竟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
第2章(2)
令狐雅鄘盯着她良久,终于放开她起身,默然不语。
闹到连自己的妹妹都要代她出嫁,她就这么不情愿委身于他吗?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不禁苦笑。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难道她爹娘完全不知她意愿,便强行要她出嫁?而今圣旨已下,想反悔是不可能了。
“喂,你到底想怎样?”绮南雁来回瞅着他俩,只见一个默不作声,一个失魂落魄的,不禁负手大叹。“要娶姐姐还是妹妹,快些决定行吗?老子可没空陪你俩谈情说爱——”
“走吧!”令狐雅鄘重新抱起她,她虚弱得无力反对,只得软软地倚在他怀里,冰凉的额头抵着他颈际。
尽避刻意琉离,避免自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微弱的吐息、颤抖的娇躯却依然严重干扰着他。
她……是不是哭了?
温热的泪滴沾湿他颈项,随即悄悄没入胸膛深处。
令狐雅鄘心烦意乱地拢着眉。
懊怎么把她换回去呢?新房内并非只有新娘一个人,还有吉祥婆带着一干丫头,正在等他进房,准备领着他们完成整个仪式,若不依足礼俗,恐怕赶不走她们。
来到新房外,绮南雁透过窗棂一数,新娘、吉祥婆还有丫鬟等等一共六个,实在不好打发。
“快进去啊,我又不是新郎官,总不能叫我去吧?”绮南雁催促道。
令狐雅鄘横了好友一眼,缓缓放下怀里的人儿,等她站稳,才收回手臂。
叫他进去?进去之后,她就待在门外看着吗?
令狐雅鄘沉着脸。
她连站都站不稳,身子抵靠在墙上,冻得脸如白纸,却叫他进去和小姨子喝合卺酒,让真正的妻子躲在门外偷看?
史璇翎低垂脸庞,沉静的姿态看不出神色如何。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呵,快去吧,我不会吃了她的。”绮南雁挤眉弄眼地呵呵直笑。
令狐雅鄘抿着嘴不发一语,才转身,便听见绮南雁朝史璇翎笑说:“嫂夫人,听说你是孪生女,令妹想必跟你一样貌美喽?”
他背脊一凉,回眸狠瞪,却见史璇翎正不知所措地瞅着绮南雁,不晓得如何回答。
一时间,他刚踏出去的脚步忽然迟疑起来……难道就放着她与南雁共处吗?是他的妻,怎能与其他男子……他胸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快,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史璇翎迎上他异样的目光,雪白双颊霎时浮上一抹极淡极淡的浅红。他一愣,两人便不由自主地同时错开了视线。
绮南雁瞥见令狐雅鄘骤变的脸色,只好自讨没趣地模模鼻子。
“哈哈,见笑、见笑了。”开开玩笑嘛,何必认真?啧,还以为他对即将过门的妻子没啥感情……
令狐雅鄘硬着头皮来到新房外,一叩门,丫头便堆满笑脸迎出来。
“新郎官总算来了,来来来——”
吉祥婆早就备妥东西了,一见新郎进门便执起托盘,里面装满枣、栗子、桂圆、花生等。她抓起这些果子撒向寝帐,口中吟诵:“撒个枣、领个小,撒个栗、领个妮,一把栗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