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条幽深的胡同。
街坊的垃圾杂物堆放在胡同里,几个垃圾筒滚落了盖子,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突然,“喵”的一声猫叫,垃圾筒里扒食的野猫“嗖”一下蹿了出来,打翻的垃圾筒滚落在一边。胡同口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子的身影闪进了胡同,狸猫般弓着脊背,沿墙根跑到阴暗角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一只颤抖的手,模到一个门钹,徐徐拉开。胡同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滑开了一扇门,一扇溅满污秽的柴门。
门里漆黑一片,那人模索着往门里迈进一步,脚跟磕到了异物,“哎呀”惊呼着往前扑倒。“哐啷”一声巨响,门里忽然幽幽燃起烛光,三根蜡烛,从黑暗深处悬空飘了出来,照亮了藏在胡同角落里的这间店面。
眼前有了亮光,扑跌在地上的人爬了起来,脚跟绊到的一面铜锣,如同戏台上拉开帷幕时被人敲锣鸣响了一声,骨碌骨碌滚到了墙角。那里,有一面镜子,三根蜡烛在镜子里面悬空漂浮着,镜面射出刺眼的光束。从地上站起的人抬手遮挡了一下强光,环顾四周。电梯间般狭窄的空间里,除了一面镜子,三根漂浮在镜子里的白蜡烛,还有一张椅子,一张涂了红漆的木头椅子,木料有些年份了,刷着锈迹斑驳的漆色,像凝固的血渍一层层地沉淀下来,使得这张静静摆放在镜子对面的木头椅子,隐隐散发出怪异的味道。
砰——
柴门关上了,没有风,门却自动关闭,还落了锁。进了店的客人脸色发白,看到了门板背后红漆刷上的几个歪扭字体——傀儡戏馆。
四个碗大的字,泛着猩红的漆色,字尾歪歪扭扭淌下新鲜的油漆,如同墙上滴血一般,触目惊心!
“傀儡……戏馆……”瞳孔里映着猩红如血的字体,客人盯着门板背后的诡异招牌,脑门子上冷汗涔涔。
欢迎光临本店!客人,请坐!
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的脑子里却奇怪地接收到一个指令,徐徐转过身来,看到镜子里照着的椅子,它似乎在无声地邀请客人入座。他的双脚开始不听使唤,自动地挪向椅子那边,坐到了那张红漆的木头椅子上,脊梁挨到椅子靠背时,寒气从脊椎尾部猛蹿上来,颈后寒毛竖了一下。
客人坐着的椅子对面就是那面镜子,那面普通的试衣镜里悬浮着三根白蜡烛,光焰摇曳了一下,镜子里突然多了个人,那人也坐在镜面照着的那张椅子上,与客人面对面地坐着,客人却看不到他的脸,镜子里的强光刺眼,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来。
戏目准备开场了!客人,你要看什么戏?
脑子里,一个似真似幻的声音在问。客人月兑口答:“傀儡戏!”
知道看戏的规则吗?
客人点点头,开始月兑掉上半身的衣服,然后,他咬紧牙关,挺起了胸膛。
“呼”的一声,电梯般封闭了的狭窄空间里,居然有风吹过,悬空浮在镜面的三根白蜡烛“噗”地熄灭了光焰,镜子里一个人形的提线木偶清晰呈现,它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只有食指关节系着一根银亮的丝线,食指弹动了一下,银丝飞射出去,笔直地射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客人。
一声闷哼,客人袒露的左胸心口穿进了那根丝线,一寸寸地穿胸而入。客人抓紧了椅子扶手,强忍剧烈的痛楚,急促地喘息,十指痉挛般地颤抖,穿胸而入的银丝从他的十根手指尖端一点点地飘了出来,藤般疯长。十根拉长了的丝线从指尖蔓延出去,缠住了镜子里的傀儡。
它睁开了眼睛,突然开口说话了:“弱小的人类啊,在黑暗中,剖出你心底最真的,让操纵傀儡……看完这出傀儡戏,年轻人,你只能再活十五天!”
“十五天……十五天……”
颤抖的声音,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被痛苦折磨的人,扭曲了五官,艰难地举起双手,勾曲的十指颤动,根根丝线由心口蔓延到指尖,指尖开始操纵傀儡。镜子里的提线木偶站了起来,舞动双手,似乎在画着一张脸谱,渐渐地,傀儡脸上的眉目清晰起来,让人惊叹的俊美五官渐渐浮现……
第1章(1)
哐啷!
一只茶杯凌空飞掷,砸在了墙面悬挂的古董钟上,玻璃碎裂,钟锤停止了摆动,时间停滞在凌晨六点十五分。
“你还有脸回到这个家来?”
宽敞的客厅里,嗡嗡地响着愤怒咆哮的语声,玻璃茶几上的茶水被打翻了,混合了茶叶的水流淌到地毯上,也有少许溅到了沙发坐垫。昂贵的花梨木组合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子手里又举起了一只玻璃茶杯,脸色气得铁青,恼怒地瞪着客厅的玄关入口。
“Dad,您今天起、起得可真早。”
玄关入口,挂钟砸落的碎玻璃散了一地,刚刚溜回家来的罗凯吓白了脸,抖着两脚站在玄关,拎在手里的外套“啪嗒”掉在了地上。
“不是起得早,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这个色心不改的浪荡子,昨天晚上又去哪个酒吧鬼混了?”握在手里的玻璃杯一抖一抖,砰然搁回了茶几上,罗文森突然缓和了脸色,冲儿子招招手,“站得那么远干什么?向父亲答话得站近一点,过来!”
“您、您不生气了?”
看到父亲把茶杯又搁回了茶几上,罗凯拍着胸口压压惊,随手一丢钥匙,趿上拖鞋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从衬衣口袋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笑着说:“生意场上的应酬,推不掉嘛。”
“应酬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吧?”罗文森缓缓站了起来,和缓的脸色一变,反手往沙发扶手背面抄起一根棍子,吃人似的怒瞪着眼,冲儿子咆哮:“看看你,满身的酒气,还敢滚到我面前来?夜里野出去鬼混的不肖子,我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
“等、等一下!”叼在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罗凯滚到沙发底下,夹紧脖子抱住了脑袋,急喊一声:“Dad!今天我是准新郎啊,别打脸!”
劈空砍下的棍子停在了罗凯的鼻尖,罗文森恨铁不成钢,气得咬牙切齿:“你还记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整晚都不回家,我当你是不想娶这个老婆了!”
“怎么会呢,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冰美人,娶进门来还能炫耀一下呢!”在众多竞争者的行列中,只有他胜券在握,让千年冰山融化成一泓春水,今天这场婚礼,不知得让多少人眼红羡慕?想到那风光的场面,罗凯得意地拨了拨刘海,浪荡公子留长了的头发挑染成五颜六色,斑鸠羽毛似的炫耀在头顶上,俊美的五官充满了轻浮的表情,叫人看不顺眼。
“娶老婆是为了炫耀?”
看着眼前这根轻浮的软骨头,罗文森眼角的皱纹扭曲起来,伸手去揪罗凯的衣领时,瞄到儿子衬衫领口的口红印,当父亲的终于发火了,“要去迎娶新娘的准新郎,还在外面风流快活了一个晚上,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Dad,您别、别……”
罗凯看着父亲抡起了木棍,浑身打个激灵,跳起来就逃,满客厅地乱蹿,罗文森挥舞着棍子如影随形。一追一逃,父子俩在家中上演了全武行。
“哎哟喂——痛啊啊啊——”
一声惨叫,伴随着“乒里乓啷”的声响,别墅窗户里飞出一根棍子,“咚”地砸在外面停放的轿车车顶,等候在婚车旁的司机吓了一跳,看那棍子顺着挡风玻璃滑了下来,落在引擎盖上装饰的鲜花环里,心形花环中间穿着新婚礼服的一双洋女圭女圭被棍子打得左右歪斜,新郎模样的洋女圭女圭骨碌碌地滚落在了车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