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话都还没说一句,曹老板当下七窍流血身亡。
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燕语吟冷冷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让你死得很惨。你如此丧心病狂,为了美色连糟糠发妻都能抛弃。你以为天不收你,却不想人间也有人能收你吧……”
往尸首上洒下腐骨散,尸体顿时化为一阵白烟,连尸体上的衣衫都蒸发得不见半点踪迹。
这么多年以来,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纨绔子弟不下百人。要么疯癫、要么残废,情节严重如曹老板者,便是这样的下场。
这个人间败类太多,如不惩治,对不起师傅多年教她的蛊毒之术。她的力量很微薄,无法将这些败类铲除尽,但是她发誓,在她的有生之年,一定会让她眼见的所有败类都得到应有的教训!
就是那一日,她遇到了华雨霞的迎亲队伍……
她永远记得,在她被逼出阁的那一天,上天遂了她一个心愿:“信女燕语吟,今日肯请六路诸神庇佑,让我在明日出阁之前,得以再见他一面,信女死而无憾。”就在她自尽的前一天,她上庙宇祈愿。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来。她只知道他并非红尘中人。他是一只鬼,一只可以来去自如的鬼。
他常常徘徊于她的身边,看她起床,看她梳洗,看她画眉以及看她歌舞升平。
他是唯一一只她没有加害的鬼,也是唯一一只可以左右她行动的鬼。有好几次她想要惩罚恶人的时候,他一出现,她便收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她不想让他看到她下手时的模样,她希望在他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温婉妩媚的倾城女子。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另一面,她也自始至终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一颗芳心,早已悄悄暗许。
而神明,似乎被她的虔诚所感,竟遂了她那最后的夙愿。
天知道她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有多激动,多感动。她多想就这样扑到他怀里告诉他一切!
但是,她不能。她即将赴死,如何能与他再有牵连?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那最好的结局就是让他忘了她,让他一直误会下去。误会她从不曾知道有他,不曾知道他的一片深情。误会她就这么嫁了,以后也不会记得他。
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把一腔牵挂全都付诸一抹浅笑的?个中酸楚,只有她自己留到死后慢慢地品尝了。
她必须用这份刻骨的痛来微笑,才能让她爱的人永远地忘记她。
不等他回过神来,她已迅速盖上了红盖头,任由泪水泛滥,洗尽她夺目的妆容。
心痛地冲出门外,她听不见喜娘的惊呼和众人的喧哗。能听清的,只有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此,她落下心绞痛的宿疾。就算是做了鬼,也未能痊愈。
第8章(1)
地府第一殿——
“森罗王,这些是一会儿下来的那女子的事迹,请您过目。”判官将燕语吟的平生功过薄移至森罗王面前。
“这么厚?!”森罗王一看眼前堆成小山的平生事迹薄,微微有些吃惊。
“此女子生前擅蛊毒,常制毒害人。为她所害的人不计其数,但多为行为不端之人,或作恶人间之鬼。”判官一五一十地禀报道。
“话虽如此,可她乃一界凡人,如何可以随意更改他人命盘?天赐奇才,并不是要她用来害人的。她虽有惩恶之心,然未能善加运用自己的才能,导致众人因她而死,因她而毁,怨念便会充斥人间地狱,不能超生啊!”森罗王阅完她的功过薄后总结道。
“森罗王言之有理。”判官的见解与他相差无几。抬头一看,判官小声禀道:“森罗王,该女已到!”
看着殿堂中央低头跪着的燕语吟,森罗王无限惋惜地判道:“燕氏女语吟,你生前制毒害人,间接篡改凡人命数,此种行为罪恶滔天。现你服毒自尽,本应判你入枉死城受罚,无奈你在人世的作为实在罪孽深重,故本王判你直接送往第九殿,入阿鼻地狱,数罪并罚,承受挖心之刑,直到因你枉死之人均得超生,你方能解月兑!”
就算他再惋惜也无法更改冥界的律法。她的罪孽,必须承受这样的苦果,他也无能为力。
燕语吟一听,心急剧往下沉:那她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华雨霞服的是寒尸蛊,怕是不能转世为人了……
森罗王见她愁眉不展,心中也不免为她可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唉……”他挥了挥手示意鬼差将她押走。
在二百年以后,她在听鬼差谈论起毒王妃的时候才知道,那时的毒王妃,就是当年的华雨霞!她为了她受尽挖心之刑,而她竟早已死而复生,成了毒王妃!
那她在这暗无天日的阿鼻地狱受此极刑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们是在报复她?
一定是这样的!她曾误杀摄毒鬼王的心上人,所以他们怀恨在心,为了报复,便要她在这暗无天日的阿鼻地狱承受无止境的挖心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她恨!她恨摄毒鬼王!她恨森罗王!她恨整个冥界!
她要报仇!
站在孽镜台前的燕语吟,以她全身心的力量,去完成上古至今最强大的巫蛊禁术——割魂咒。
“善法恶法,因法果法,佛法众生法,生死法涅法。一切诸法无我可得,一切诸法虚妄不实。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提,俱谛喃,怛至他,折戾主戾,般若娑婆诃……信女燕语吟,今在孽镜台前施咒罚愿:不除冥界,不出地府!”
于是,燕语吟的灵魂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仇恨蒙蔽了她的知觉,足以令她忽视撕心裂肺般破茧的疼痛。
冥界顿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空中隐约响起悲的叹息。
邦魂咒——用此咒者可将灵魂分割成两部分,被分割的另一部分可继承施咒者的任何意志。
燕语吟本想自己的鬼身已经受制于地府,因此想分割出一半的魂魄去报仇的。但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已是鬼,法力怎会等同于从前?她的法力只够分割她的部分灵魂,且不能按她的主观意志去继承仇恨。
阴错阳差,那一小部分的魂没有任何法力,只拥有了燕语吟小部分的记忆和她的歌舞天分,同时带走了她脑海中所有有关苍易陨的过往。因此,燕语吟对于自己在人间有关歌舞的一切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遗忘了她曾用心珍视过的男子。
就在此时,燕语吟和人鱼不约而同地睁开双眼凝视着对方,眼中闪现着莫名的情愫。
扁晕突然一收,各自回到了两人眉间的那颗印记之中。两人即刻摔倒在地,吃痛地低吟一声。惹得阎罗天子和苍易陨各是心头一紧,同时上前相扶。
方才的光晕,不仅让燕语吟和人鱼传递了被封存的记忆,也同时让阎罗天子当年被封印的记忆重归了他的脑海。
“语吟!你怎么样?”苍易陨迅速奔至燕语吟身边察看。
阎罗天子慢他半拍,眼睁睁地看着燕语吟落入苍易陨的怀中,微微一愣。
“没事!”燕语吟顺势任他扶起,突然狠狠地抱住他,断断续续地抽噎,“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原来,你妄想把心打碎来取悦的女子,竟然是我……”
他如此深刻地爱着她,而她先前却还误会他……
苍易陨的身子一怔。方才他已从光芒中看到了一切,他仍然愣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里无法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