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路人围成半个圈儿,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现场嘈杂一片赛过早市的景象。
“夫人,前头的路被一群民众给堵着,不知大家在看些什么,议论的声音颇大。”元吉叫停后,来到官俐瑶的轿前,报告前路阻断的情形。
“总管,麻烦你去了解一下详细情形。”
“是的,夫人,小的这就去。”站在轿边的花老泉一向必恭必敬地面对被交办的事务。
不多时,老人家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轿前,“夫人,是一位外地来的小男孩,要卖身葬母。”
“喔!去领他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能给他一些帮助。”
不一会,领命而去的花老泉带着男孩立在轿前,一等护院掀开轿帘,看见里头坐的尊贵夫人,一身疲累又脏兮兮的他,立即咚地跪地。“请好心的夫人帮我完成安葬母亲的心愿,小的愿意当长工来抵还。”说时还不停让前额磕响地板。
“小兄弟,你先起来,我得看看你适合做些什么事才能决定呀!”官俐瑶不忍看他磕出血的额头再与地面接触,随意找个借口想让他站起来。
“不!夫人答应之前,小的宁愿跪着不起,刚才许多人也都这么说,可是看了又看,最后都不肯帮我,您要先答应了,我才要站起来。”男孩持续不停那磕头的动作。
“大胆刁民,竟敢要胁夫人。”一旁的家丁作势想揪起他。
“住手,别伤害他。他年纪轻又是葬母心切,不要跟孝子过不去。”先阻止了家丁的动作,官俐瑶又回首对面前的男孩说:“好,我答应你就是,现在你站起来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定将努力回报。”又磕了数下头才止住,男孩立起身来。
“小兄弟,别随便许下承诺,我只不过在能力范围之内助你而已。”看他沾了些灰而感到略脏的脸,官俐瑶生起了不舍之情。“可怜的孩子,你应该才十三、四岁,竟然就这么卖人当一辈子的长工。”
“夫人,”男孩显得有些腼腆,“小的今年十六岁了。”
“呃!你……十六岁?你看起来更小。”官俐瑶为他难过,发育得较一般小孩慢。“你打哪儿来?为何会流落到这里?”
“小的跟生病的母亲从较南方的虎牢来,想到京城寻亲,母亲却病发过世,我们家穷困,盘缠至此已全花光,无法安葬母亲,所以……”想着自己的身世,男孩装扮的襄巧雨不禁悲从中来,而泪湿满襟。
“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家人呢?”
“夫人……呜……我父亲及两个哥哥,在我四岁那年从军失踪,到现在音讯全无,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母亲临终前来不及告诉我要找的亲戚住在何处,是何名,所以我已无处可去。”襄巧雨泪如雨下,一因为身世悲凉而泣,一面为自己撒谎,对好心的夫人过意不去。
“小兄弟,我会帮你安葬母亲,也会收留你,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官俐瑶的耐心极好,面对哭得淅沥哗啦、口齿不清的襄巧雨,依然不愠不急地缓言对待。
“小的叫……叫巧语,姓崔。”嗫嚅而言,襄巧雨心中感到万分无奈与抱歉,因为自己家的通敌大罪尚待洗清,不得使用本姓。
“巧雨?是下雨的雨吗?”官俐瑶听到这个名字,想到一位故人的小女儿亦叫此名。
“呃!不……不是,是语言的语。”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襄巧雨整颗心几乎跳出胸口。
“这样呀!你十六岁,与艳儿同年,但艳儿是女孩家,需要的是丫环,不适合用书僮。”她对眼前的男孩,越看越觉得有股相识的亲切,又听到他的名字与手帕交姐妹的女儿同音,更是特别有好感。
“总管,我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这位小兄弟是给颜儿当伴读的书僮呢,还是给照儿当玩伴?他的年龄比照儿大很多,可是颜儿下个月将届弱冠之年,而且以他的个性,大概不会接受一名伴读的书僮。”
“回夫人,依小的看,这位巧语小兄弟虽然十六岁,但长得比实际年龄小,也许比较适合给小少爷当玩伴,并且可以与小少爷一起读书识字。”
“嗯!”听完花老泉的意见,官俐瑶又转头面向襄巧雨,“巧语,你懂文识字吗?”
“是的,夫人,母亲一直告诫小的,做人要读书识字才有出息,而且我们家是书香传家,因此母亲节衣缩食硬是送我上了五年私塾,直到她病了才停止,由小的自己在家自学。”
“嗯!很好,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家吧!”听到她的好学官俐瑶很是欣赏,期望由她带头,能让照儿也感染好学的气息。“总管,吩咐下去,让两位家丁去帮他的母亲买口上好棺木,助他办妥后事。”
因缘际会,让襄巧雨碰上好心的花家夫人,帮义娘办好了后事,她才有机会回想义娘当日告诉自己,要想法子找到当朝为官严正清明的大人,请他们帮忙查探父亲通敌的实情,但茫茫人海,此番又一脚成了富贵家人的长工,如何有机会,这可苦了孤苦无依的她。
“娘、义娘,请您们一定要保佑巧雨,让女儿能顺利昭雪沉冤。”一路跟着两个家丁往花家府邸而去,襄巧雨一面在心中默祷暗祈。
来到刺史府前,她抬头一望门楣横匾上斗大的“花府”两字,不禁惊诧的低叫,“花府?!”
“没错呀,小兄弟。”走在她身边的家丁觉得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粗心的连卖身给何人都不知道。
“这位大哥,方才的夫人可是花若娆花将军的家人?”襄巧雨想,不会就这么巧吧!难道真是连老天也可怜她襄家。
“正是!惊讶吧?小兄弟,帮你的人家可是咱们大魏最有名的花家人呢!”花老泉得意扬扬地说出襄巧雨最想知道的事。
襄巧雨感动得想落泪,义娘拖着沉痛病弱的身子骨就是想找到花若娆将军的弟弟花盛大人,只因爹曾在花若娆将军之夫李郁将军的麾下,而且他们为人正直,是值得请托的好人。
***
“照儿,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跟着老师好好做学问呢?”官俐瑶看到襄巧雨来到花府,立即找来花照,想让他看看新到的伴读。
“娘,孩儿很乖,只是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功课好难,读不来的。”花照爱玩,总是不肯好好定下心来做学问。
一旁的襄巧雨忍不住想笑的冲动,赶紧低下头去。其他在场的人,只要知道这句成语的不对劲处,都辛苦的隐忍着笑意。
“照儿,是‘学海无涯,惟勤是岸’,别胡乱滥用成语,会让人笑话的。娘今天帮你找来了一位伴读,叫巧语,你要跟他好好相处,在老师下课后,他也可以帮你复习功课。”转头招来襄巧雨,“巧语,这位就是你以后要陪伴的小少爷。”
调皮的花照,蹦跳到襄巧雨面前,对着她上看下看,左瞧右睨,然后笑了开来。“你看起来大我个两、三岁吧!也许你比较能了解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希望我们能当杵臼之交。”
“照儿!”官俐瑶觉得对襄巧雨很过意不去,自己的儿子竟引用朋友不分贵贱的成语,眼下谁尊谁卑,明眼人一看也明白。
“巧雨谢谢少爷的不嫌弃,愿意纡尊降贵,与我这名乡野鄙夫相交莫逆,是我三生有幸,巧雨不觉想涕泪纵横,当结草衔环以报少爷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