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庄恐怕要出乱子了,端看阿石的神情多半是心知肚明的,就看他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了。
而齐怀石明知老夫人必定隐瞒了些事情以至于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但他无意询问,因为女乃女乃担忧的事情,他确实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起程至法华寺前一日,在容婶的托付下,梨儿不得不走出竹苑代为处理事务;深吸了口气踏出竹苑,在她的心里只有竹苑是容许自己的范围,一旦走出竹苑她便觉浑身不对劲,她本就不属于齐庄,只是个过客罢了。
迅速地完成了容婶的托付,她循着小径绕道回竹苑,压根不想与任何人接触;此次重回齐庄,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无意间瞧见庄里侍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她们异样的神情总让自己有种不安的恐慌。
在她离开期间,齐庄发生了什么事吗?
和自己有关吗?她不敢想象……
你为什么回来?你根本不属于这里,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
她忆起紫妤的指责,她真的破坏紫妤的生活了吗?为什么一向完美温柔的紫妤会发狂似的哭诉指责?而齐怀石对自己的呵护也明显得令她混乱……
正觉心乱之际,一抬眼竟瞧见了紫妤呆坐在凉亭的身影,刻意想避开的事反而避不了。梨儿想加快脚步尽速离开,耳边却已听见紫妤轻柔的问话——
“为什么回来齐庄?你的师父们为什么要将你送回齐庄?”紫妤失魂落魄,语调却出奇的冷静。梨儿无言以对,师父们的原意仅想以齐庄的势力保全自己无虞,却似乎造成了齐庄的困扰,可是她不懂自己怎会卷进这场纷乱中?
“你别误会了,我只是暂住而已,过阵子我就会离开了。”
“影响已经造成了,离开又如何?”紫妤冷笑,目光凌厉瞪视着梨儿:“败在百般不如自己的人手上,我真不甘心……”
“你真的误会了,他只是信守承诺照顾我,我在这里不会影响齐庄任何事物!我保证过阵子我就会离开了……”梨儿急着解释:“而且我明天就上法华寺了。”
紫妤瞪视梨儿的目光有明显的愤怒悲哀,过于激动的情绪令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自小大家闺秀的修养也令她说不出任何骂人的话来,只能瞪大着眼无声地掉着眼泪……
梨儿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紫妤过于激动的情绪令她顿觉昏眩不已,纤弱的身子不住地轻颤晃动,惊觉紫妤的状况不对劲,梨儿正想冲向前扶持——
忽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至,顺势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紫妤,你别哭……别哭,当心哭坏了身子……”欧阳竹心慌意乱地拥抱住紫妤,心疼她所受的委屈。
抬头望向梨儿的眼神中有难掩的责备:“你快走吧,免得紫妤见了你难受。”
梨儿急着解释:“我无心造成……”
“别说了,请你离开!最好是远远地离开齐庄,再也不要回来!”欧阳竹有心迁怒,口气愤怒。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因为齐怀石回来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你有意,阿石又怎会受影响?”欧阳竹说毕,拥着紫妤拂袖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梨儿的泪水无声滑落。
是啊……若非自己痴心妄想,师父们又怎会将她送回齐庄?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情未平复下她不想回到竹苑,不想让女乃女乃或容婶见着担心,她不知不觉走向心湖,一个可以放松呼吸的地方,纾解胸口的气闷和心痛。
整整一个下午,她就这么呆坐在心湖边,时而哭泣、时而呆愣,任由刺骨的冷风吹拂着苍白的脸庞、疲倦的身躯……
不知呆坐了多久,她凝视着湖心竟有股冲动想跃入水中,了却这一连串难耐的痛苦,因为她累得再没有承受的气力了。
冷不防虚软的身子撞进个坚硬的胸膛里,她抬眼望进一双愤怒的眼眸中。顿然清醒时,脸颊已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火炙般的痛楚扩散至全身……
齐怀石望着梨儿顿时红肿的脸颊,后悔的情绪随即涌上,他气愤当所有人都急着寻找她时,这丫头竟有轻生的念头!
他被恐惧冲昏了头,一时间失了力道,才会硬是重重地打了她这一巴掌。
梨儿心力交瘁下,整个人便向前倾倒,昏厥在他的怀中……
当夜,梨儿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急坏了老夫人等人。
“你这孩子是疯了吗?为什么下这么重的力道?”老夫人轻抚着梨儿红肿的脸庞心疼不已:“怎会无缘无故发高烧?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的身子,怎又生起病来了?”
“她是在心湖畔吹风引起的,发现时已觉她浑身冰冷。”
老夫人叹了口气:“就算想打醒她,你也不需要下手这么重啊,你瞧梨儿的脸都肿了大半边了,你真狠得下心。”
齐怀石无言以对,握拳的手轻轻颤抖着,不怪女乃女乃责备,他的确是失去了自制,被她的举动给乱了心绪。
“我想,你还是和梨儿保持距离才好。我们照原订计划上法华寺,梨儿在那里养病会好些。”老夫人摇头叹息,梨儿这次回到齐庄的时机太不凑巧,介入了阿石与紫妤之间,对三人一点好处也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齐庄笼罩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每个人都满怀心事,尤其是主事的齐怀石,他的情绪不佳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庄里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避之惟恐不及;而在众人好奇的观望中,杜紫妤的情况更是怪异到极点,一对夫妻仿佛陌生人般彼此回避着。理当出面阻止这场面的老夫人却和梨儿避居法华寺而不在庄内。
这天一如往常的清晨,却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展开来——有人撞见了难以启齿的事,事情很快地在庄内蔓延开来;有人惊讶、有人愤怒,更有人打抱不平,却也有人心惊胆战。
所有人的目光全指向发生祸端的石苑,皆屏气凝神观看着即将而来的风暴。但石苑一如往常的平静,这种异常的沉闷令众人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却没人敢打破沉默。
而杜紫妤则镇日呆坐在房里,整个人呈现极度恐惧的状态。
她犯了滔天大罪了,该怎么办?
她原只是贪恋受人呵护、有人全心爱她的感受,不意时间愈久,她却愈陷愈深,终至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她只是寂寞啊……
他会有什么反应?会如何处置她?他会在乎她吗?她除了等待,别无它法。
然而出乎众人的意料,浮动的人心在经过数日并无任何变化的日子后,慢慢地沉静了;虽然流言还在,但却没人敢提,因为没人懂少主的心思和他的想法,没人敢轻举妄动。
经过数日足不出房的紫妤,在心境上却有了巨大的改变,她的恐惧不安、她的罪恶和悔恨全慢慢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怨怼和愤怒……
若无其事?这算什么?她杜紫妤算什么?她狠狠地摔烂了一屋子的摆设,也没办法平息内心的挫折。
谤本没人在乎她,犯了大错竟也没人理会……她杜紫妤到底算什么?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
她的世界自此全面崩溃了!
在法华寺的齐老夫人暗中得到消息,不禁再三叹气。
“是我们不忍见梨儿心伤,才到山上寻清静,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来。夫人,这怎么办才好呢?”乍听之下,容婶吓出一身冷汗。
“不忍梨儿难过是其一,其二是害怕阿石对梨儿的感情日益明显,会伤害了阿紫,没想到阿石竟任由事件发展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