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使出毒辣的杀手锏,逼得卜玄子毫无招架之力,冷汗已涔涔渗透衣衫,见兀刺持剑就要冲杀出去,他愤然咬牙道:“罢了,你要找的煞星就在西北方向!”伸手指向夜空,雪花漫天,昏沉沉的天,分明是铅云密布,西北角却奇异地闪出一点光芒,一颗孤星在云层里也微微透出光亮,善于观测天象的卜玄子指着那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语泄露天机:“北斗璇玑双星动,地支暗藏,子宫单癸水,金生在巳,火生在寅,诞辰之干支为废子——明晨五时,青龙之气盘于西北琅邪山,诞生逆鳞,乃煞星下凡,破军降临!”
“这‘逆鳞’明晨五时才出世哪?小小婴孩也能撼动孤王的帝座?”天帝嗤之以鼻,“卜玄子,信不信孤王能逆转天命?”
卜玄子轻叹一声,“能否违抗天命,十七年后必见分晓!”
“孤王暂且留你一命,十七年后,看孤王稳坐江山、帝位永固,毁你预言、灭天谕!”天帝气焰嚣张,口气暴戾跋扈,“兀刺,孤王命你领兵即刻出发,荡平琅邪山,将那未出世的婴孩扼杀胎中,不可放过一个活口!”十七年后才成气候的破军煞星,这祸根理当扼杀于萌芽状态!
“遵命!”
骑郎将手持三尺青锋,振臂一呼,率领轻骑兵,奔赴西北琅邪山,杀开一片浴血修罗场!
卜玄子眼睁睁看着兀刺仗剑策马,率众而去,他沉痛地闭了闭眼,又悄然睁眼看了看西北角那一颗孤星,云层里星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定睛细看,并非孤星悬空,破军星的旁边竟还隐着另一枚星子,微微的,闪出火焰般的红芒——他害了一个,却保全了另一个,福无双至,无双、无双……
世人皆知,神算先知绝无虚言,连天帝这般暴戾跋扈、凶残毒辣的枭雄,也丝毫没有觉察他话中的破绽——北斗璇玑“双星”动!
仰头,看着西北角那颗孤星渐渐削弱了光芒,天帝须发刺张,引满弓箭,一箭射向苍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长啸,虎威刚猛,啸声如龙背击鼓,麾下余将跪地山呼“万岁”。
拂晓号角吹响,雪花纷落不歇,冰天雪地之中,遥望西北琅邪山,北风呼啸,漫天雪雾,山中隐隐的响起一阵狼嗥……
西北琅邪山,山峰耸立,刀切般的峻峭。
山麓旁,一片村庄,田间金黄的油菜花,翻腾着浪,一波又一波,荡漾着丰收之景。
暮色中,一个老农正在田里辛勤耕耘,舞着镰刀,挥洒汗水,细细割着田间的杂草。
一从麦秆簌簌抖动,老农手搭凉棚,叫唤:“六子,你躲在麦丛里做什么呢?”
“爷,我在给麦子‘施肥’呢!”稚气的声音从麦丛里传出,一个顽皮的小童提起裤子站了起来。
“这小东西,撒尿也不找个地儿!”老农脸上打了笑褶子。
蓦地,地面一阵颤动,如同波浪层层震动到老农赤着的足心。老农直起腰杆子,放眼望去,村口一片尘雾飞扬,飞尘里闪动着几十个模糊的影子,打雷般隆隆作响的声音夹裹在尘雾里。
“爷,天公打雷了吗?咱们可得快些回家,免得淋了雨。”
六子又躲在麦丛里玩耍,嬉笑的语声传来,却没有传到老农耳中,而是被阵阵马嘶声盖住了。
急涌到田间地头的尘雾散去,老农眼前赫然是数十人的骑兵,骑士威风凛凛骑着战马,披身的铠甲染了血迹。老农闻到空气里浓浓弥漫的血腥味,不祥的阴霾笼上心头。
这一列骑兵,为首的少年郎骑将满脸凶悍,用马鞭指着田里的老农,喝令:“老头,上前来!”
老农惶惑不安地走上前来。
兀刺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问:“老头,这村子里有几个孕妇?”
疑窦笼上心头,老农不解地问:“小扮,你问这做什么?”一句话,惹得马上的人心烦,挥手时剑芒一闪,老农捂着胸缓缓倒在了地上。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兀刺振臂一指前方,骑兵策马冲入村庄,铁蹄踏破了村子里宁静祥和的气氛。
田间,麦丛沙沙作响,小童从麦丛里钻了出来,惊悸地看了看倒地身亡的老农,哭着往山上跑。
半山腰搭了一间竹舍,小童奔向竹舍,放声疾呼:“阿爹!阿娘!”
竹舍的门“吱呀”一敞,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从屋子里走出,张开双臂抱住急奔而来的小童,宠溺地笑问:“六子,跑这么急就不怕摔着?”
“阿爹!”六子扑在阿爹怀里,浑身直打哆嗦,哭着说:“爷死了!”
男子闻言一愣,皱着眉道:“六子,胡说些什么呢?”
“爷被一个骑在马上的坏人杀了,还有好多坏人骑着马闯进村子。”六子惊恐地哭诉,“阿爹,我好怕!”
男子猛地扣住六子的肩膀,不敢置信地问:“他们杀了你三爷爷?这是为什么?”
肩膀被阿爹抓得很痛,六子哭得更厉害,“坏人问爷,村子里有几个孕妇。爷没说,他就把爷给杀了。”
“孕妇?!”男子脸色刷白,呆在原地。
“阿爹?”推了推阿爹,得不到回应,六子怕极了,撒腿就往屋子里跑,焦急地喊:“阿娘!”
“是六子吗?出什么事了?”温柔的语声传出,里屋一张竹床上躺着的少妇掀了蚊帐,探出头来,娟秀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
六子扑到床前,惶惶哭泣,“阿娘,阿爹他、他……”
美妇的心,咯噔一下,“他怎么啦?”
“婉儿,我没事。”
轻唤声入耳,美妇转眸看去,见自家夫君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帘内侧,冲她宽慰地一笑。
“逸仲!”舒婉向夫君伸出手,当韩逸仲上前紧紧牵住她的手时,她这才塌实许多,看着夫君,她的眼中满是深切爱意。
温柔婉约的妻呵!叹息声悄悄咽回月复中,韩逸仲看看躺在床上的妻那明显隆起的肚子,心中更加忐忑。
舒婉没有觉察到夫君异样的神色,躺在床上,抚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今夜不知怎的,这孩子在我肚子里闹得慌,怕是等不及想出来见见自己的爹娘了。逸仲,你想给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呢?”
韩逸仲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抱起床上的妻,匆匆往屋外走。
“逸仲,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终于发觉夫君的神色异常,舒婉一脸惶惑。
“阿爹,不好了!不好了!”跑在前面的六子突然转身往回跑,躲到了阿爹背后,惊慌失措地喊:“他们来了!杀死爷的坏人来了!”
“六子,你说什么?杀死爷的坏人?”舒婉紧紧揪住夫君的衣襟,颤声问,“三伯呢?为什么他老人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摇一摇头,韩逸仲紧紧抱住妻子微微发抖的身子,咬牙往山中另一条小路上跑,一面跑,一面焦急地喊:“六子,快、快跑!”
山下有人举了火把,吆喝着驱赶村子里一个老村民往前领路,那情形,如同猎人牵着猎犬在搜寻猎物。突然,老村民伸手遥遥一指,畏畏缩缩地说了句:“军爷,就是那人……那人手中抱的女子,她是这个村落里唯一身怀六甲的孕妇!”
顺着老村民手指的方位看去,兀刺冷冷一哼,摊开手,“拿弓来!”
骑兵赶忙送上弓箭。兀刺稳坐马背,挽弓搭箭,箭尖遥指奔逃中的人影,缓缓拉开弓。
此刻,韩逸仲恰恰跑到一片松林边缘,仅差三步即可躲进林子,他咬牙拼命往前奔出一步、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