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仰起脸来,掀开睫帘,她正视了那双血色瞳人——血腥的囹圄!美目中簇绽焰芒,她笑睨着人的神态,竟是如此的明艳娇媚,诱得天帝猛然将她抱起,再度紧绷的身躯,弓般蓄满了霸占欲!“她是朕的新宠,不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觊觎的!”破鞋丢了倒也罢,这美人在他眼里可非同一般!“换做其他物品,朕还能赏你些甜头!”这少年也不是俗流,除了兀刺,又来一个足以担当武职的人才,如若不能效力于他,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毁了!
叱翱看着他怀中之人,见她始终避开他的视线,他心中明了几分,缓缓走向天帝,面对这凶残霸道的君主,他突然道:“我要当官!”
“当官?!好、很好!”天帝怒气全消,一掌拍到少年肩头,交付重担,“朕封你个屯骑校尉,领禁卫军衔,秩俸六百石,掌殿司马门,夜缴宫中。”
门卫屯兵,是一个武职,是皇帝的禁卫兵士,叱翱这身本领当真得了圣上赏识。“啪”地抱拳,他跪下领旨,“末将即刻上任!”
“好!爽快!”
最是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厌恶没有半点本事只会吹嘘奉承的武将,朝中确实缺了些能令他赏识的大将之才,今日招得一个,天帝心中痛快,低头再看怀中美人,目光中竟也有几分急切。
见了这暴君眼底汹涌的,媚君心陡然心惊,匆忙避开视线,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到叱翱身上,看他紧抿了唇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犹有几分受伤的神色,她见了,心头隐隐的痛……
第五章几许愁绪(1)
木叶红、菊花黄,秋韵渐浓。
御花园小亭里,一声如烟飘渺的轻叹,萦绕了几许愁绪。
亭中一个光艳照人的绝色佳丽,锦绣宫装,凤钗盘髻,仪态娇媚,背影站姿却有几分倔然孤傲,天香妩媚,慧黠却也倔强,这人自是媚君心,如今却也封了贵妃的头衔。
倚着亭柱,独自凝眸于天边浮云,她的眉梢儿挑了几分思愁,解不开的心结百转千回,更是愁上添愁!自那日天香池边重逢故人之后,她已有许久许久没见到叱翱了,——兀刺查得反贼下落,天帝派叱翱与兀刺一同去了曹州剿灭反贼,一去就是数十个昼夜!她整日神思恍惚,天帝只当她病了,嘱咐她好生调养身子,好些了,得来侍寝!
局势动荡,昨夜张缜大人又托赵公公捎来密函,函中依旧没有说明混入京城宫门中的义军勇士究竟是何人,想必是起义军统帅灼泰对朝中准备谋反的大臣还是留着个心眼,只说来了个人,也不点明身份,张缜也不急于追问,只在密函中提及曹州一役,灼泰胸怀良策,必能给天帝的军士一次重创!
起义军的捷报频传,宫中气氛紧张,人人惶恐,天帝这几天忙于军机政务,无暇顾忌后宫之事,——这暴君倒也并非昏庸好婬之流!
之前牡丹亭中见过一面的那位贵妃娘娘,偶尔也来挑衅滋事,却被她巧妙避过。而今天帝独掌的江山根基动摇,她本该开心的,但,一想到叱翱这次去了曹州,两军交阵,占了优势的起义军或许会伤及他,她心中焦急担忧,又怎能开心得起来?
“媚人儿!”
一声焦雷炸于耳畔,惊得魂游太虚的人儿浑身抖震了一下,霍地转身,这才看到天帝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她的身后。
“圣、圣上!”匆忙跪迎圣驾,她脸上残留几分惊悸之色。
“你这病怎的还不见好?”见她这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的模样,天帝心头疑窦丛生——她犯的这是什么病?
“臣妾……臣妾这身子还是有些不适,恐难入殿服侍圣上!”她强撑笑脸,托词敷衍。
“娘娘似乎……没染什么病症吧?”
脚步声从亭外传来,一个太监领着人匆忙赶到,来的却是个头戴文士巾、儒雅文弱的男子,在亭外见了圣驾,男子的清朗双目就牢牢地盯住了她,上下打量,对这等媚颜惑主、巴结圣上的女子,他心底实是厌恶。
“圣上,这满嘴胡言乱语的人是谁?”
她被这男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如同扎了刺似的。
男子儒雅地欠个身,“鄙人韩重生,是个微不足道的郎中!”
“休要自谦!媚人儿,这是朕招入医官院的太医令,铜印黑绶,掌医药。”天帝招了太医来,下令:“韩太医快为朕的爱妃诊诊脉!”
“遵旨!”
韩重生领旨入了亭中,冲着媚君心走来。他走得很慢,右足一崴一崴的,竟是个跛脚的瘸子!
媚君心微退半步,咭的一笑,“圣上,这人连自个的脚都医不好,还敢大言不惭,来宫中夸耀医术?”
“娘娘有所不知!”韩重生不慌不忙,上前堵了这位娘娘的退路,口中道:“我这脚是幼年时滚落悬崖,摔断了筋骨,原本要断足截肢的,好在山中采药的郎中救了我一命,医治了我这残足,而今虽不能行动自如,却也没落得个足不能沾地的废人苦境。”
“收他为徒的郎中可大有来头,人称赛华佗!强将手下岂有弱兵?”天帝特意请了韩太医来,一心盼着爱妃的病快快好起来,“媚人儿,你大可放心让他诊治!”
媚君心不再吭声,心中却万分焦急,眼见这位太医堵到了面前,探出手就要给她把脉,她急中生智,缩着手往袖口一拢,又飞快地伸出去,往韩太医的手中塞了一物。
韩重生探出的手僵凝了一下,突然冲媚君心笑了笑,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粒明珠,“本官尚未诊断病因,娘娘此时以明珠相赠,似乎不太妥当吧?”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位娘娘是在装病!
天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爱妃一眼,她脸上忽青忽白,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娘娘不必多虑,本官不是贪图财物的无良郎中,定会为娘娘细心诊断,绝不会有一丝偏差!”
韩重生信手一丢,明珠落入荷塘,“咚”地溅起水花。
“爱妃放心让他诊治便是!”
天帝在一旁虎视眈眈,媚君心越发心虚,一旦拆穿了谎言,势必要入帐侍寝,她不由得揪紧了衣襟,隔着衣领,握住了贴身佩挂的那块璧。
“娘娘是不是心口疼?”韩重生笑问,目光盯住了她揪在胸口的手
柳眉陡挑,倏又隐忍下来,她松开手,瞪着这多嘴的太医。
由太医暗示,天帝也觉察了她异样的神色,目光移到她松开手后微皱的衣领前襟,那里凸了一块,似有一物藏在衣内,他猝然出手,一把拽住她颈项上微露的那根红绳,一扯便扯下红绳,拉出她领子里藏掖的那块璧。
阳光照来,这块莹莹通透的璧,里头隐着的龙纹片片浮现,璧上刻有两个上古玄文——逆鳞!天子尊为龙,龙颈三寸处藏有逆鳞,逆鳞反揭,刺入龙体要害,天子的性命就难保!
十七年前,卜玄子预言中的“逆鳞破军”,此刻惊现在这位娘娘身上,韩太医神色陡变,盯着那块璧,指尖微微颤抖。
拎着红绳,荡了荡串挂着的璧,天帝皱眉看了许久,却认不出那两个上古玄文,只当它是普通的佩饰,搁到掌心用力一握,铁拳中发出轻微裂响。
“把它还给我!”
媚君心惊急之下,未经细想伸手就去夺那块璧。
天帝沉下脸来,抖手一抛,握出裂纹的璧月兑手飞出,“扑通”坠入荷塘。
媚君心匆忙扑身过去,到了水池边,伸手却捞了个空,眼睁睁看它不断下沉、下沉……她狠狠咬住唇,强忍着心头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