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女人,是他在健身房运动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产生那么……一点点研究心情的一个。因为这是第一次他无从猜测这女孩的背景。
她不像班上那些在公家机关上班的女同学,一副小家碧玉又常常满脸对工作、对人生哀怨不满;也不像在银行金融机构上班的女孩,一脸过度精明,总是想着理别人的财,时时想叫人掏出荷包里的钱;那么,秘书呢?她的冷似乎又不符合老板们喜欢的柔软、擅作功夫……
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呢?他好奇。
把宝特瓶装满水之后,昕语就要回到教室继续接下来的课程,转身,无意间和齐竞文的视线撞在一起。
好美的一双眼睛。
不过,也只是当下一个飞闪而过的念头而已,短暂的眼神交会后,她就移开了视线。
在某种层面上,她是个自闭的人。例如走路时从来都是目视前方,永远不会注意身边的人;如果别人不和她说话,她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她的主管常说她外表看起来客气礼貌,却缺乏热情。
她就是这种个性。喜欢简单,不要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有韶志,她的世界就满载,但,这种心情最近似乎有了些变化,自韶志升职之后。
如愿升上业务副理是昕语和韶志同感兴奋的一件事,因为韶志一直很努力、也很积极争取这个职位。所以,在升为副理之后,韶志花在工作上的时间更多了,而相对的,和昕语相处的时间也就减少许多。
“妳要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呀。妳可以和朋友吃吃饭、逛街看电影,要不然就去运动。妳不是喜欢去跳那个什么迪克老师的舞蹈课?”在昕语抱怨几次后,韶志这么说。
“是阿迪老师。”昕语纠正。
已经说过N遍了,但韶志始终记不起来;或许他觉得昕语要上哪个老师的课不重要,但他常忘了昕语说过的话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觉得你都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怎会没有?”
“像上次我要你到新光三越接我,为了避免你忘记,我还特地传简讯告诉你,结果你还是跑错地方。”
“有吗?有吗?”韶志心虚却仍理直气壮。
“有。”昕语坚定的说。“要不你查查你的简讯。”
“唉唷!妳干嘛要这样斤斤计较?妳不知道我有多忙吗?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晚上又常要加班,我哪有那么多脑袋来记这些小事!”
“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不觉得我们的感情也很重要?”
“我当然觉得我们的感情很重要,但是……呃,我有另一支电话进来,改天再和妳说。”
然后,没等昕语回应,他就挂掉了电话。
这就是昕语最近的心情。她的满腔热情常常被无情冷漠的浇熄,她似乎感受不到韶志的互动,她觉得自己像在唱独脚戏一般;相爱的两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以前韶志一下班就会开车来接她、带她吃遍各地大大小小的美食;饭后不是到阳明山就是渔人码头看夜景,两人世界里真是甜蜜而充实。而今,她不要求太多,只希望他想到她时打个电话给她,韶志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有本专门研究两性关系的杂志这么说:“男人追女人时把女人当宝,追到手之后就把女人当草。”
昕语现在就觉得自己只是一株被忽略的小草,渺小而不快乐。虽然她不断叫自己不要有负面情绪,因为这样对她或对两人的感情一点帮助也没有;但,偶尔还是难免。
臂察着镜子中的倒影,齐竞文只消一眼就看出她亮眼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快乐的心。
而且她善于用冷漠来掩饰保护自己,她把自己圈在一个透明的框框里,她从里面安全的看外面的世界,却不让外面的人事物进入她的世界。然而,她却不知她在跳舞时的投入让她暂时卸除了防护膜,教外面的人看清她的内心。
有趣,很有趣的一个女孩。
五分钟已经过了,爱混的老师还没出现,昕语干脆席地而坐,无聊的让目光漫无目的的在教室里游走。
除了藉以转移自己的情绪之外,昕语也喜欢观察人,因为观察带给她灵感。
利用闲暇之余写小说已有多年,昕语喜欢将自己脑子里的幻想结合周遭的人事物,变成一个又一个爱情故事。
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她小说里的角色之一。为了更贴近这些以健身为目的,却同时不忘扮演亚当夏娃角色的都会男女,昕语常孤独且低调的闪躲在教室角落里。
她以为她的位置是绝佳视野又安全隐密的,但,显然她想错了,因为前方有个男同学正向她走来,是和她有过几次简短交谈的亚立。
“嗨。”亚立友善笑着向昕语挥挥手。
笑容真的是与人接近的最好方法,他这一笑,昕语也赶紧回应他。好吧,有个人说话也好,免得她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中。
“最近好吗?”
“还不错啊。”
客套的应答,就像是昕语主管给她的评语。
她该和自己认为不需要深交的人有过于热情的互动吗?男生找她说话只是为了联谊吗?她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简单客套就好。
和亚立聊了几句之后,老师终于想起课还没上完,于是大家又就定位,继续和身上的赘肉拚搏。直到下课,昕语没有再和任何人“交际应酬”,她再度进入自己的世界,只跟随着音乐舞动肢体、释放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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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完后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齐竞文觉得一天下来的疲惫与压力都跟着消失了,正好回家睡个好觉;谁知道,专门用来谈公事的手机却不识趣的响了起来。
“喂?”虽然不想,还是得接。
是公司里一个号称7-11的卖命职员打来的,这时候他绝不会是打来说晚安的;而有一个如此认真拚命的员工,齐竞文应该觉得庆幸才对,不过,他老拿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来烦他,也教人头痛。
齐竞文持着手机走向电梯,心想,一会儿进入电梯后就可以假装收讯不佳而结束通话;走到电梯前,一个背影却教他分了心──
是那个女孩。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但他确定那背影是属于那个女孩的;一样的马尾、一样挺直而孤单冷傲的身影。
“呃,喂……我在听,你说。”听见手机里传来几声确认的叫唤,齐竞文才又把注意力转回听力上。
“……我知道那个案子很困难,但这是我们打出知名度的好机会,不管赚不赚钱,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要接下来……”
非礼勿听。站在电梯前的昕语当作没听见他人的电话交谈,但耳朵里却清楚感觉到背后那个略微低沉又好听的声音。
从他说话的内容听来,似乎是个公司的主管,语气温和却权威十足,应该是个严格型的主管吧?她下意识的猜。
“……明天我会亲自打电话给他们的负责人,你先帮我把资料准备好。我要进电梯了,有什么事明天进办公室再说。”
等他结束通话,电梯也到了。
昕语先进电梯后按了一楼,然后转身无可避免的看了跟在她后面进电梯的人──原来是刚才在饮水机前的那个大眼男。
这一次,昕语看得要比健身房里清楚。
他很年轻吧?至少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可他刚才说起话来却老成稳重,和他的外表不大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