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她惊诧的膛大眼。
“是的,我都知道。我更知道你仍不快乐。”他叹息。
“不快乐?呵!我怎会不快乐?要不是那个我该叫爹的男人为了娶个青楼女子,休了我娘,我娘怎会自尽?要不是那个青楼女子挑拨,那男人怎会赶我和姊姊出门?要不是那个庸医心如铁石,嗜财如命,姊姊怎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钱、没权!
而今我仇报了,钱也有了,还有大权在握,哪会不快乐,我唯一的遗憾就是那男人死得早,我无法报复他。不过,这也无妨,老天让他早死已是对他的惩罚,呵……”大笑中的她却落了泪,冷蝶死时她都不曾落泪。
“别笑了,别这样笑,乖。”他心疼的搂住她。不管她如今如何功成名就,在他心目中,她仍是那个倔强却脆弱的小女娃。
“我当然要笑。为什么不笑?我高兴啊,你知道吗?我好高兴。”冷清寒推开他,用力抹去滑落脸颊的泪。
“别这样。”他拉住她,“我能了解,当你报完一切的仇,你开始会感到空洞、无措,但无论如何,你还有我啊。我爱你,你懂吗?我们相处了六年,在这六年中,我爱上了你,无法自拔,只是你却离开了,这次回来正巧过了六年。当我再次见到你时,我就决定告诉你,我会永远照顾你。”他深深的凝视著她,等待她的回应,或拒绝。
她目光不移,“收回你的话,你不爱我,我也不会爱你,冷清寒不会爱人,永远不会,你只可能是兄长、是恩人,但绝不是丈夫。我累了。”她推开椅子,离座,走向她六年前居住的小室。
楚落尘站起身,目送她离去。默默的,什么都没说,蓦然,心口一阵绞痛,他扶住茶几,努力不使自己跌倒,并立刻运起冰心诀,压下心口的痛楚。
她,终於还是伤了他……
小屋的摆设仍和六年前一样,末曾变动。
冷清寒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说爱她,而她拒绝了他。
她对他并非没有感情,她眷恋他绝美的容颜、柔和的嗓音,和温暖的掌心,她也不是不知他对她的好,朱丹炼制不易,原是给他补身子的,自她来了后,便大半都入了她的口;她说要习武,他流览各派秘答,综合九绝神箫的绝学天音七式,为她创出纵横天下的残月剑法,她无内功根基,他就用金针为她打通任督二脉,自己却因耗力太过整整半个月不能下床。可她还是拒绝了他,因为她不会爱人,而他值得更好的。
幼年父亲的无情,母亲的怯懦,令她对情爱彻底失望,她不相信爱情,也封闭自己的情感。后来她与姊姊两人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姊姊离世后,她心中开始充满对权力、金钱的强烈。
而他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他的明亮,他的善良。他无私的关爱,为她灰暗的人生射入一线光亮,他造就了她,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别说成为今日的冰魄寒心,光是要活下去,对她来说也是种奢望。
她感激他,敬重他更珍视他,他是她今生唯一在乎的人,但她不会爱他,也不敢爱他。
夜阑人静,楚落尘坐在书房,手中是一卷摊开的美人图,那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模样分明就是冷清寒,但又不像。她是不会这样笑的,她的脸永远像一块寒冰,即使是对他,她也只会勾动嘴角罢了,从未真心笑过。
“唉……寒儿,我何时才能让你像这画上人儿一般的笑呢?”他叹息一声,喃喃自语。她今天拒绝了他,当时他心中一阵刺痛,引发了久久未起的先天心疾。
师父说得是,他果真动不得气,伤不得心,他知道她对他有情,只是她总在欺骗自己、压抑自己,她受的苦太多了,他不逼她,他会等她,等她面对自己的心,等她接受他的爱,他可以等,即使是一辈子。
“我会等你,寒儿,只要你一天没有爱上别人,我便会等你。”自窗口望向她的房间,他向她许诺,即使她并不知道。
不过,上天似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三更时分,冷清寒被声音惊醒,她知道楚落尘向来不与人交往,这片竹林平日更是人烟罕至,难道是她的行踪暴露了吗?
“呵……”她自嘲一笑,“看来又为他添麻烦了。”
她迅速披上衣物,抓起残月剑,迳自步向楚落尘的房间。推开房门,他正睡著,她走上前,想唤他起来,但望著他的睡颜,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带上门离去。她去会会那些不速之客,不管如何,她会尽力不让他受到惊扰。
竹林之外,人影幢幢。
数十支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百多条大汉将竹林团团围住,带头的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大哥,那贱娘们真窝在这破烂地方?”问话的是个豹眼蚪髯的胖汉。
“根据兄弟们传来的消息,她确实是来了这里,何况我还问了半山腰那个老樵夫,他也说确实有一人一骑上了山,错不了。”被称为大哥的是一中年文士,一袭儒衫飘飘,看背影像个风流才子,可惜脸上那双三角眼溜溜的转,破坏了那分才子形象,让人一望便觉是个阴险毒辣的角色。
“这下修罗爷的仇终於有机会报了,咯咯咯,二哥不用担心。”说话的是个女人,虽是半老徐娘,却也有几分风韵。
“可是,如果那贱婆娘在里头,咱在外头这么久,怎还不见她滚出来?照理说咱们百多匹马儿一块过来,这马蹄的声响早该引她出来了。”豹眼蚶髯的胖汉嘟嗫著。
“也是,不知那贱人怎么还不出现?”中年文士抚著山羊胡子!三角眼四处瞄著。
“你们在找我?”一个冷得像冰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冷清寒一袭黑色劲装不知何时出现在竹林之外。
众人瞳孔收缩,百数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著她,连呼吸也浓重起来。
“报上名来。”冷清寒冷冷的发话。
如梦初醒般,为首三人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等乃修罗爷座下三大护法,我是,探雷手。薛问道,掌修罗帮大护法一职。”中年文士拱手一拜,乾笑道。
“咱是老二,开山一刀。彭虎。”豹眼州髯的胖汉拍胸,扬扬手中的大刀。
“天魔玉姬。苏雅泉向大楼主见礼了,我是三护法。”半老徐娘一声道,眼神微露杀气。
“滚,立刻。”她不愿这里染血,口气断然。这是他的地方,血腥不应染上这方净土,他该永远生活在纯净无瑕中。
“滚?可以,只要冷大楼主答应我等一件事,我等立即走人。”薛问道阴声笑道。
冷清寒不作声,在心里做著盘算。
“冷大楼主怎么不说话?其实我大哥只是要借你的首级一用,祭祭修罗爷罢了,你就大方应允。”苏雅泉说得像是要杯水喝般容易。
“贱娘们,咱家修罗爷毁在你手里,修罗帮上上下下丢尽了脸,咱们只叫你割个颈子算便宜了你,别让老子动手!”彭虎大吼。
“凭你们?”冷清寒目光流露著不肩,她知道他们口中的修罗爷就是她刚出道时,死在她残月剑下的“万恶修罗”费无天,事隔六年,直至今日他们才来寻仇,想是有了什么凭藉,她并不担心自己。只怕惊了竹屋内的人。
“呵呵,论武功我等是及不上修罗爷,自然更比不上您冷大楼主,无奈之下也只有使些手段了,还请见谅。”薛问道堆著虚伪的笑,打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