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人类、神魔,我想这世间凡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对高高在上的感觉非常留恋,过分地留恋。”他拍拍芦儿的肩,就像是对著自己的孩子。“芦儿,我想我从来不曾懂过他们,而不懂他们,结局往往会非常的凄惨。”
“公子。”芦儿轻声唤了一句,有些哽咽。
他用拇指轻轻抹去芦儿眼角的水珠,“傻瓜,那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你这样,可一点也不像威震武林、一呼百应的盟主芦青玄哟。”
“我才不做什么狗屁盟主呢,谁想到只是不小心救了些人,也会给缠住。”要不是还要靠他们来打探公子要的资讯,他才不要跟他们相处呢。“我只要做芦儿,公子的芦儿。”
叶玄真笑著,幽红的眼中折射出水漾的温和,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於是,主仆两人一路走过喧闹的市集。走向皇城。今日的皇城一如往日的威严,还添了几分喜气和热闹,人山人海的程度居然不下於民间,身穿官服的大人,美丽娇艳的嫔妃和官眷,以及忙碌的太监、宫女来来去去。
桃花宴,果真不同凡响!叶玄真心里这么想。
等到傍晚时分,帝王站在高高的楼台上,举杯致意,然后欢呼群起,接著那些有名的乐师便带著他们的得意之作登台献演。
芦儿小声地问:“如何?”
“不过尔尔,人间的俗物罢了。”叶玄真淡淡回答,“芦儿,我们走吧。”
“不再等等吗?”
他笑著摇头,退出了筵席。在穿过花园的时候,意外地听到有人在假山之后谈话。
“那个秦轩还真是有本事,居然可以把原本已经成定局的事情逆转过来。”
叶玄真不觉停止了脚步。
“可不是,不但把燕子含请出山,还鼓动全城的百姓都来请愿出战,逼得李相国不得不退让。丞相大人一直在严密地监视他,居然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还有,我怀疑,当年救下燕子含和渠岸的人就是他。”
“我看就是,这天下还有谁敢跟李家作对的呢?木过,我不认为李相国会放过他。今天来的时候,我可看见李家的管事在曲阳楼和一个一身黑衣的江湖人,神神秘秘不知在密谋什么,大约是……”
“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个人小心地低声提点。
“芦儿,清明可有说今天他主人去了哪里?”叶玄真问。
“好像、好像就是曲阳楼。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个分神,足下一沉,发出了极为清脆的树枝断裂之声。
“什么人?”假山后的两人异口同声。
叶玄真一把拉住芦儿,飞身飘到了一棵巨大的树上。谈话的人见不到人,以为是听错了,便各自离开。
叶玄真见人走远了,这才下了树。
“芦儿,我们走。”
“回家吗?”芦儿不明所以。
“不,去曲阳楼。”若是他想的没错,此刻秦轩定然有麻烦了。对於这样的阴谋气息。他太熟悉了。
★★★
曲阳楼。
秦轩坐在靠窗的位子,往日的他总是七分的清冷三分的忧郁,而此刻,他的眼角眉尖流露的是难得的淡淡喜悦。
“燕将军,此次北行,除了这五千兵力,浅离再也没有别的助力了。”想来,要以五千兵力去打号称两万的北印大军,确实是一场艰苦的仗。
“秦大人,能有这些人,已然足够,我定不会有负大人所望。”燕子含怎会不知道李尘寰对於出征这件事情的百般阻挠,能够有这些兵力,秦轩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秦轩笑著说:“浅离相信大人一定马到成功。将军,对於北印大军你有何打算?”
白了头发的燕子含久经沙场,也历经了无数次的战役。但是面对著这个俊朗的年轻人,他也不敢托大。“大人可有什么好主意?”
“以五千敌两万确实是我们不利,但是北印人凶残,早引起境内百姓的愤怒,将军若是能够善以利用,可获事倍功半之效。而且将军定要记住一点,此战宜快不宜慢,因为敌人看久攻不下云淄城,必然会用围城之术。这原本也不用担心,但是去年夏天,云淄数月大雨,庄稼毁去了大半,如果与敌人对峙一久,必然会水乾粮尽。
燕子含颇为吃惊,一直以来,秦轩在他心中是个谋臣,是个忠心的良相,然而这些天接触下来,竟发现他的才智可谓无双,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
“大人的话,燕某记下了。”他谦虚地说。
正在说话间,店小二陆续端上几盆菜和一壶酒上来,末了,还殷勤地为他们斟酒,“两位大人,请慢用。”
燕子含正要举杯,秦轩却用指尖轻轻地按住他的手,动作看似轻柔,却又十分有力。“老将军莫用,此酒有疑。”声音极低可清晰,恰恰让坐在对面的燕子含听见。
燕子含也是有数十年阅历的人,听了之后虽有诧异,面上表情倒还自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
“是有毒吗?”他猜测著,语气已是肯定。
秦轩点头,“不过不会要人命,至多让一军之首的将军您贻误出发的时间,然后自然而然改派下毒者的下属出战,一场战役也就消弭於无形,不战而败。”
燕子含看著他镇定的笑容,带著怀疑的询问:“大人如何得知有毒?”他不明白,不通武功的他如何得知。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寻,是那个小二泄了密。泄密的原因有三:其一是你我都不是这里的客人,也没有穿上官服,他却称我们为大人,可想是有人指点。其二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何以会把短刀佩在腰际,还在手背上纹了血刀的图案?其三,他身为一个店小二自然要把注意力放在所有的客人身上,可是他却一直留神於我们,虽然他故意走得远,我发觉他的打量,而我注意他时,他又心虚地转头。这不是有所图谋之相吗?”
燕子含略一回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人心细如尘,燕某佩服。可有人既然有心要害我们,又为什么不乾脆下重药?”
“将军是朝中重臣,又有任务在身,若是出了事,自然会有官府追究,到时必然会有麻烦。他既然只需让将军小病一场就足以解决问题,又何必为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燕子含觉得有理,正要问下一步该怎么做,秦轩却问了一句——
“大人身上可有尖锐之物?”
“有。”他马上取出了,一把锐利的短刀。
秦轩笑著将刀面置於指间,细细把玩。“真想身穿战袍,与将军一起征战,为国出力,可惜浅离却是身单力薄,无能为之。”
听出他口中的感慨之情,燕子含正想安慰,却见这位丰神俊朗、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做出令人吃惊万分的举动,他把刀锋一转,尖利的刀口迅速地割破了手指,红色的鲜血从破口之处涌了出来。他眉眼不动,神色也是如常,只是俐落地把指尖放在燕子含的杯口上,滴入几滴,又转向壶口,也滴入少许,之后收回受伤的手,缩人衣袖之中。
看见燕子合不解又惊讶的表情,他温和地开口解释,“浅离自小就服食各种珍贵的药物,所以我不怕一般的毒药,而我的血也有解毒的功效。现下,杯中毒已解,请将军尽避服食。”
燕子含心里对他的敬意更重了几分。“可是,我可以不喝的呀!”
“将军若是不饮此酒,回去时必然会有其他祸事,他岂是那么容易罢手的人。”
秦轩自顾自喝下放在面前的酒,又说:“那何不就在此地遂了他们的心愿,让我们避开一难,不必费心再去猜测他们会有什么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