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刚看到她那瘦小的身影干脆俐落的收拾碗筷时,他突然迸出一个念头,如果是宫碧凝,她能放下千金小姐的身分亲手为他做一顿饭吗?
他娶妻并不是要找一个下人伺候、照顾他,而是想找一种家的感觉。自从失去右臂之后,他已隐隐感觉到宫碧凝对他的疏远,但并不情愿就此放开她,甚至还在心底安慰自己她并没有嫌弃他、她仍旧是喜欢他的!
可,谁知……他不恨她,也不怨她,更不愿再想起她。
“宋禅风,热水烧好了,我给你端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尹天慈敲门叫喊的声音蓦地惊醒沉思中的宋禅风,不禁令他眉头一皱。这家伙的嗓门怎么这么大?
“进来。”他用命令一般的口气,虽然心底对她有了新的看法,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改变对她的态度。
她的存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不可以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待与幻想!
“那我放在这里了。”这是尹天慈第二次进入这间北厢房,虽然房内摆设不少,但她总感觉这里仍旧很空旷,少了一点人气。
“出去。”宋禅风看她放好盆子后仍然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没有半点要退下的意思,忍不住开口赶人。
“出去?我出去谁来伺候你?”尹天慈满脸狐疑,“以前的下人也是这样吗?”
她这句疑问顿时激怒了他。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到了连沐浴也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步吗?
“滚出去。”他强压胸中的怒火,冰冷生硬的开口。
听到他如此无礼,尹天慈心里也很不悦,她这不是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吗?
她摔门而去。就算她再好心,也是有脾气的!
随着尹天慈的离去,房内立刻死静死静的,只剩下昏暗的烛光和表情凝重的宋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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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慈匆匆梳洗完毕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今天实在太累了,比她下田种地还要辛苦,不仅要受宋夫人的气,还要像拼命三郎一样伺候蛮不讲理、喜怒无常的宋禅风。
她铺好从管家那里取来的被褥和枕头就躺了下来,虽然箱子上铺了一层褥子,但还是硬硬的不太舒服,可那又能怎样呢?还是忍吧!
四周静悄悄的,隔着窗子,她凝视着在晚风中婆娑的树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她忍不住想到家人。
爷爷、女乃女乃……她好想他们啊!
她忽然感觉胸前的坠子从兜衣中滑了出来,于是伸手将它拿起看了又看。这条碎玉坠子跟了她二十年,听爷爷说捡到她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她不懂,为什么亲生爹娘不愿意把她留在身边?世间有哪个小孩不希望被爹娘疼爱?
尹天慈,天性仁慈,她喜欢这个美好动听的名字。
彼贵贵……是指会遇上贵人吗?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名字。
第四章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尹天慈每天起早贪黑,被繁忙的家务缠得团团转,而且还要忍受宋月风和玉环的嘲笑。宋夫人则拼命给她安排工作,除了洗衣、做饭、打扫、修剪花草这些事情,甚至还让她去马厩喂马,就差没让她去看大门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还要算是宋禅风,他每天都是冷着一张脸,就算她用再多的热情去面对他,换来的依旧是冷言冷语,她真不明白应该如何去对待他。
这一个多月下来,她明显感觉到体力下降,睡眠严重不足。
唉,伺候这一家人比她种地一个月还要辛苦。
“姐姐,妳瘦了很多啊!”秋儿趁着宋夫人午睡时又跑来找她。
在她看来,尹天慈是宋家最特别的少女乃女乃,也是最亲和的少女乃女乃!虽然宋家人好像故意挑剔这位勤奋的二少女乃女乃,但在很多下人眼中,尹天慈无疑是最可亲最可爱的。
尹天慈苦笑,没说什么。以她每天的劳动量来说,还没有累病在床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来帮妳洗吧,这么多的衣服要洗到什么时候?”秋儿看着尹天慈面前堆得像山一样高的衣服,替她感到忿忿不平。
“不用了,我很快就洗好的。”尹天慈夺过秋儿手中的脏衣服,对她笑了笑。
“姐姐……”秋儿为她感到难过,“夫人也太欺负妳了,就算妳是宫小姐的替代品,也不能这样对待妳呀!”
“秋儿,好啦,不要说这个了,再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啊!”尹天慈卖力的搓着衣服。
“姐姐哪里不对?明明是他们欺负妳嘛。”
“也怪我太轻信宫家了。”她只说其一没说其二,这其二就是她和宋禅风的约定。
秋儿撇撇嘴,不知该说什么,伸手帮她搓起衣服,但又被尹天慈抢了过来。
“咦,这不是小姐的衣服吗?”秋儿在脏衣服堆里发现一件属于宋月风的衣服,“啊,这是大少女乃女乃的衣服!”接下来又发现一件属于玉环的。
是啊,差不多全宋家人的夹服都堆在这里了。
“月风妹妹的下人生病了,让我替她洗一次;玉环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她的下人只管贴身照顾她,所以洗衣服的问题嘛……”尹天慈耸耸肩膀,一笑带过。
“姐姐,妳也太好欺负了,宋家的下人那么多,这些脏衣服怎会都堆在妳的头上呢?我都快看不下去了。”秋儿忿然起身,气得跺脚,“我要去和夫人讲!”
“谢谢妳的好意,但这些工作都是宋夫人安排给我的,她怎么可能收回自己的命令呢?妳快回去吧,如果被她发现妳来找我,会被骂的。”
“还不快滚回去!”
一声怒斥突然响起,吓得两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原来是沉着脸的宋禅风。
“二、二少爷,对不起,我只是……”秋儿被吓得舌头打了结。
“秋儿,妳快回去吧。”面对他的怪脾气,尹天慈倒是见怪不怪了,连忙帮秋儿解围。
秋儿连忙向两人告别,低着头一溜烟地跑了。
“宋禅风,你是属猫的啊?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尹天慈半开玩笑地道,继续搓起衣服。
宋禅风没搭理她的话,“跟我过来。”
“现在吗?”尹天慈一愣。
“嗯。”
“要做什么事就在这里告诉我好了,我现在还要洗衣服……”
“少说废话,跟我过来!”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尹天慈瞟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一点耐性也没有,都不让她把话讲完。
她起身,擦净手后便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别院。
两人一路来到宋府的大门口。
“女贞子、早莲草、生地、冬虫夏草、荷叶,各拿三袋到配药房。”宋禅风向她交代。
“荷叶?”尹天慈忍不住大叫。
“怎么,嫌多?”
“不是这个问题。”对她来说,这十几袋麻袋的药材不算什么,可问题是……“一定要我拿吗?荷叶可不可以找别人帮忙呢?”
“那妳女乃女乃的药……”宋禅风故意把话说一半,斜睨着她。
“好好好,你别说啦,我拿就我拿。”尹天慈豁出去了,“你不要食言哟!”
宋禅风没有理会她,径自向配药房走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尹天慈就按照吩咐把除了荷叶之外的十二袋药材全都送到配药房,当她再返回大门口去拿剩下的三袋荷叶时,心里却发慌了。
什么不好拿,偏要她拿这鬼东西!
她暗自抱怨着,可一想到女乃女乃,她咬紧牙一跺脚,一手拎一个麻袋,腋下又夹了一个,便迈步快跑向配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