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音菩萨如来佛祖各位大罗神仙,我楚涵嫣平时绝无恶心也不做坏事,可别罚我遇鬼啊!
她根本就吓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脸。
好端端的一张脸上疤痕错综,简直就像将原本细细的纹路放大数倍似的,而且颜色深浅不一,像烧伤的后遗症。
男子停顿在空中的手微微颤了颤,似乎很受伤,但还是将奋力挣扎之人用力拉起来,又赶紧缩回去。
“很抱歉。突然下大雨,我急着赶路太匆忙了,没有留心注意。”那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刻意将面容隐匿在黑暗中,似乎怕这张脸再惊吓到人。
“呃,我只是突然被吓着了,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平静之后,楚涵嫣的脑子才开始正常运转。
女孩家天生的敏锐让她知道,自己无意中惊吓的举动和话语刺伤人了。
“容貌是天生父母给的,你实在没必要烦恼,更不必在乎旁人的看法,自己活得潇洒就好。同样道理,也不必为别人偶然的大惊小敝就难过自卑……”
看到那人的头越来越低,她无奈仰头,长叹一声,终于放弃灌输大道理。
“我……我这是在说什么啊!总之一句话,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她耳朵出了问题,怎么那人话语中,竟然隐隐带着——笑意?
“谢谢你拉我一把,时候不早了,天色也不好,我先告辞了。”
她确实很舍不得伞下的干爽世界,可惜两人间莫名尴尬、诡异的气氛,让她窘得忍不住想冒雨拔腿狂奔回家。
她之所以想赶紧走人,是免得自己今天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让人误会。
“真的很有意思。”那人终于抬起头,带着再也掩藏不住的笑意。他一手撑着伞,一手缓缓覆上脸。
楚涵嫣这才惊觉到,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伸出的手竟然如此光滑,在黑夜里染上淡淡的光晕。
她几乎是屏气凝神,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这样,可以了吗?”
那人清朗的声音扰动了几乎凝固的空气,而下一刻,某人明显的抽气声才显得非常之不雅观。
“你你你……”楚涵嫣紧紧抱着自己的面具。“你装神弄鬼故意吓人!”她严厉控诉。
原来,那极其狰狞的面容,也不过是一副精致面具。寂寥光线下,人皮面具后的脸庞让见者无不怦然心动。
端的是丰神俊秀、气宇不凡。
修眉齐鬓,狭长的单凤双目,于顾盼流动中闪现熠熠光彩,使整个面容生动起来,不像工笔画中的美人般呆板单一。
这人五官无一不精致,组合起来却不觉得女气十足,倒有种魔魅的吸引力,让人不忍心去伤害。轻衫短帽,在袅袅雨气中隐隐绰绰,几乎被认为出世之人。
“姑娘,是妳撞上我的,可不是我主动吓妳。”男子带着淡淡笑意,心中惊讶又多了几分。
很少有人在见了他两样面貌之后,还能如此镇定。常人不外乎两种表情,极端嫌恶,要不便是迷惑到呆滞。
美丽的皮囊永远在世俗中畅行无阻,鲜少能有例外。男子模了模侧脸,在空气中冰冷而略微潮湿。
“算我倒楣。”她嗫嚅道。
昏暗的夜色掩盖了楚涵嫣双颊上的淡淡红晕,长在深闺,她还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容颜。
他明明是男子,为什么那份风雅魅力和清朗之气,竟会让身为女子的自己……自惭形秽?
向来大剌剌毫无女儿娇态的楚涵嫣,第一次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为自己此时此刻狼狈的仪容暗自懊恼。
“现在,可以让一让吗?”她暗示他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虽然,这种神仙似的人物一辈子都未必见得着一次,不过若是回去晚了,铁定会被老头发现的,那后果——
好吧好吧!
她承认自己才没有那么伟大,“美色”当前可以不动声色,但关键是自己满身污泥,头发凌乱,根本就没有任何本钱好不好!
算了,与其被别人嫌弃或是取笑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不如自己先忍痛放弃,世界之大,何处无金龟,还可以保留点自尊呢!
“妳很特别。”他依旧站在原地,略带兴味看着她,固执地用伞撑开两人间的一方天地。
什么,特别?可以理解为这是搭讪吗?
呀,讨厌,人家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美男搭讪的经验呢!她自动过滤掉那些可恶的咸猪手。
“请收下,这雨也不知何时能停住。”那名男子低低说道。
怦怦心跳,楚涵嫣没有推辞,接过递来的雨伞,连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一并收入怀中。
“呃……”
“妳的名字?”
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真有点心有灵犀的味道。
“我姓楚,楚涵嫣。”她悄悄打量着男子近乎完美的脸庞,忽略了他听见自己名字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龙无咎。”
“龙公子,多谢你的伞,请受小女子一拜。”她眨眨眼,笑着做了个万福。
客套滑稽的动作将两人都逗乐了,气氛也顿时轻松起来。
“你住哪里?明天我若要将伞物归原主,应该到哪里找你呢?”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龙无咎只是微笑,没有给出答案。
“这么肯定?”楚涵嫣有瞬间迷失在那抹迷人的微笑中,质问月兑口而出。他像一团雾,看不清辨不明。
龙无咎但笑不语,只是替她撑开伞,自己后退一步。
“夜已深,楚姑娘好走。”
“哦,那么,后会有期。”对,他说会再次见面。
龙无咎微微颔首,极有风度的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当楚涵嫣的背影消失在重重雨帘后,突然从另一端窜出一道黑影。只见那黑影附在龙无咎耳边似乎在报告什么,接着很快也消失在夜幕中。
“楚……”他把玩着她遗落在地上的精致珠钗,嘴角浮现淡淡玩味的笑容。
或许,今后的日子也不会缺乏趣味。
“凄惨,凄凄惨惨,凄凄惨惨戚戚。”庭院春光明媚,楚涵嫣却裹着冬天的棉被,靠在床头长吁短叹。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缎儿将药碗放在案上,凉凉总结。
也不能怪她这样。
那日老爷得知真相,罚光了她当月的月俸,而小姐回来后浑身湿答答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两个难姐难妹皆被禁足一个月,不许外出。不仅如此,小姐还来个生病要人照顾,瞧瞧她在上彩节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缎儿,妳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是病人啊!”楚涵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没有同情心﹖那这药是谁候在炉火边熬的?小姐可别狗咬吕洞宾。”
“算了算了,简直反了,都欺负到主子头上,妳这个刁蛮的臭丫头。”她无精打采喝着药。“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
缎儿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我也没出去外面所以不清楚,不过最近府里头似乎很热闹哦!”
楚涵嫣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美眸也精光闪亮。“什么事什么事,别卖关子快说啊!”
“老规矩,拿来。”缎儿才不管呢,小嘴紧闭,任她心急如锅上蚂蚁,她稳若泰山不动。
“贪心鬼,咒妳找不到婆家!”楚涵嫣恨恨掀开被子,哆嗦着将枕头下的梳妆盒打开,挑了一颗珍珠交到她手里。
“谢谢小姐,嘻嘻……小的贪财了。”缎儿仔细用布包好,放在贴身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