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她的罗裳,小心翼翼地吻着她,怕她有所不适。两情缱绻,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异于平常的激动、迷醉。
他的心──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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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风站在岸边,遥望湖心的望月轩。烛火已灭,他仍旧不肯离开,任凭那锥心刺骨的痛侵蚀着他的知觉,他无法想象,他倾尽一生爱恋的女子,此刻正躺在别人怀中,受那人轻怜蜜爱。他不愿相信,她是心甘情愿地任那人碰触。
定然不是,她不愿的,她是委屈自己去迎合那个恶魔的,他该怎样才能救出公主呢?
是了!权势。
如果他能拥有无上的权势,她就不会受那人的屈辱和要挟。
第九章死劫
“小姐,律爷在外求见。”
宽大的衣袖拂过桌上的挂盘,云琛欠身坐下,“请他进来吧。”
踏进房门,律风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参见公主。”
“律风?”她讶然。这些年,大伙儿漂泊在外,早就淡了君臣之礼,她视他们为知己亲人。如今,他如此慎重,必有要事。
吩咐冬儿退下后,她屏声问:“何事?”
律风站起身来,坚定地凝视着她有些迷茫的秀眸,“公主应该知晓是何事?”旁人的心思在她的面前根本掩藏不住,公主为何迷茫?是不愿去想,还是粉饰太平?
挪动步子,她踱至窗前,背向于他,让律风看不见她脸上的担忧和惊疑,幽幽叹道:“他待我不是你想象那般……”
律风执着、齐砚痴迷,两人无法共世是上天早就注定的。这最后一战,无论孰成孰败,都将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臣心中想象的是哪般?臣亲眼目睹西郡的惨状,还有那些惨遭杀戮的无辜之人,他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人啊,这种人,公主还要姑息他吗?还是公主爱上了他,舍不得离开他……难道公主就舍得下天下人?”
“他说过只要有我,他就不会胡乱杀人。”握紧隐藏在水袖里的双拳,她的声音由原先的柔和变得激动。
“公主相信?”他紧逼一步,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她转过身来,迎上律风犀利的审视。
“公主相信他也能做到?”
“我……”以前的种种历历在目,她如何能昧着自己的良心选择去相信他,信任他的代价为何?她太清楚不过了。千年前的蛟妖昆赦要的绝非她一个小小的莲花尊者而已,她输不起啊。如果有那么一天,她的力量再也牵制不了他心中的恶念,这个世道都会因她的信任而毁灭。
律风挨近她,眸中隐泛着泪光。他不忍逼她,可如果不逼她,公主要逼自己陷入怎样的绝境啊?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气定神闲、心若明灯的女子了,而齐砚满身妖邪之气,绝非是能给予公主幸福的那个人。
“离开吧,公主。”
云琛深深地凝望着他,思绪百转千回:律风想把她带离齐砚身边,必须得有能力与之抗衡才行。
“你想取而代之?!”想起先前占卜的卦象,她的眉头再度紧蹙。
他并不热衷于权势,为救公主,他才会出此下策,“不是我,但会是其他人。”少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他没打算告诉她,因为她定然不会同意。第一次,他背她行事。
窗外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也扰乱了她的心神。她不知道,该怎样决定才是对的,才能使更少的人受到伤害。如果齐砚真有灭世的一天,她宁愿在这之前先终结掉他所有翻云覆雨的力量。
“你都安排好了?”她轻声地问,怕是一不小心,她的心就会碎了。
“臣都安排妥当了。”律风大喜,急忙回答。
“会……死很多人吗?”
“不会,只是逼宫而已,让军队来不及支援就拿下皇宫,迫齐砚退位。”他显得有些谨慎。
她苦涩一笑,律风没对她说实话,自古以来,哪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
云琛一直无语,就在他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她再度开口:“他……会如何?”
律风默默无语,垂下的眼眸泛起杀意。
似有所觉,她浑身一颤,疾呼:“不──”
他一僵,心如死灰。公主真的对齐砚动情了。
“律风,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你赢了,必须把他完整地交给我,这是我惟一的请求。”她定定地望着他,要他的承诺。律风跟在她身边多年,她知道他一向言出如山,“伤了他,那只会叫我痛不欲生。”
“律风答应您。”无论这有多难,他也一定会做到。公主啊,您不忍心伤害他,又何其忍心伤害我,你爱他,难道你就不明了律风对您的心意吗?”
她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是该了结了。
“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随臣出宫。”这也是他惟一的请求,无论她的心属于何人,他都会保护她的安全。
“你先退下吧,当湖心亭上放上了碧玉盏就是我随你出宫之时。”律风敬她重她,断不会拂逆她的心意,齐砚却不然,如果律风真的失败了,届时她都不可能救得了他。惟有她的离去,让齐砚心存顾忌,方能在关键时刻保住律风的性命。
律风走后,云琛将卦象全部归位,怔怔地望着出神──
天地一劫,灭世之道。
佛光初现,生死两难。
好一个生死两难。那日仙友也曾说过她命里死劫、神仙无救,而今日的卦象刚好印证了当日的预言。只不过她命中注定的死劫又掺杂着多少人的命数与运数,历尽劫难得回来的法术却只能看到这一战的启端。她困在其中,看不清方向,更无从去选择对错。
“在想什么?”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望着他依旧泛着暗红的眸子,淡淡地笑道:“我在想,这一池的莲花开得多美,像是永不凋谢似的。”
拇指抚着她额间的金莲,眸色变得更加暗红,“我不喜欢莲花,更讨厌你额间这个印记。”自从她住进望月轩后,湖中的莲就没有败过,老远就能闻着浓浓的莲花香气,让他极不舒服,偏偏云琛只爱住这儿,让他好生气闷。
“改明儿我让师傅把它去了好不好?”她合着他的指笑着。宫中对她的传闻越来越多了,若非他一直压着,怕不是望月轩的门槛都要被踩平了。这一切,皆因额间突现之物而起。
“只要它别时不时发光就行了。”不知怎的,她的眉心每次现出金光,总会让他难以抑制的心痛和愤怒,“后天就是封后大典了,‘天云纺’送过来的衣服还合意吗?”
“太繁重了。”特别是那顶后冠,上面缀满了宝石和明珠,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不喜欢?”
“没有。”她收起笑容,“衣服非常漂亮,只是我很少穿这么正式的衣裳,难免有些不自在。”
“你不自在的是这套凤服,还是整个封后大典?”
“齐砚……”
“关于封后这件事,你好像一直都没有赞同过。云琛,你难道到现在都不肯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吗?”
“我不愿接受皇后这个诰封不等于说我不愿意当你的妻子啊,你明不明白?两者的意义根本不同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帝位。”他冷冷地望着她。
云琛松开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凝望着他的双眼,“如果我说‘是’呢?”
他绕过她的身旁,待走至门边时,他扔给她屏息等待的答案。
“不可能──”没有人会无端地放弃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是她的要求也一样。
她跌坐到地上,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奔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