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你为何还要……”泪,无声无息地滑下,迷惑了两个人。
他用食指蘸上她的泪珠,递到唇边细细地品尝,“这泪,是为我而流的吗?你对我并不是全然无心,是不是?”
他压低脸庞,温柔地吻去她的泪,体会着这若有似无的情,“你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上天定会怜惜于你。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别怕呵,你的苦,我会替你背负,决不会让你一人受劫。”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他的情给得太多了,她却承受不住。她离开他了,他还能找到她;倘若有一日,她离开这人世间,他又能到哪里去寻她?依他这样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她想都不敢再想了,上天赋予她无上的智慧和救世的责任,而她却解不开眼前的结。
“死?我不准你死,谁敢向你索命,你是我的,云琛,我想要的人,只有你了。”他退去她的衣裙,把他的情、他的爱,化为动人的旋律。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任他恣意妄为,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事情发生到今日这一步,是她所料不及,上苍啊,这就是你给我的劫难吗?
“如果这是注定的,我不会再逃避了。但是,我请求你,放过其他不相干的人吧。”她皱紧了眉,闭上澄清的水眸。自始至终心猿意马、爱恨交织的只有他,她的心是祥和的,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
人,全在心。
齐砚未答,因为他知道他定会照做,只要有她,其他的都不重要,言语的承诺也不重要。
她会懂得。
纱帐被齐砚用掌风挥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芙蓉帐内,几许纠缠,情意迟迟。
☆
深夜,如此宁静。
云琛倦极而眠,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仿佛在诉说着她有如柳絮般的生命。近些日子,折腾得她疲惫不堪,也异常消瘦,她是如此坚强,又是如此脆弱。
齐砚毫无睡意,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生怕这么一转眼,她就消失不见,只不过是自己春梦一场。她的身已归他所有,可她的心呢?可有他?
他恨啊,恨啊……
他把她的发扰于指间把玩着,轻轻的,似怕吵醒她的浅眠,宁愿独自面对满屋的寂静,满月复的悲凉。
“齐砚──”她悠悠醒来,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忧心忡忡。今夜,他毁了她灵台的清明,让本欲归位的她因沾了而强留在今世,如今她是上不能成仙,下不能入地府,一抹幽魂飘荡在天地之间。而前世的记忆因他们的结合被解除封印,她终明白他的情由何而来,他的怨由何而生,全是因为她啊。
他的死成就了她的功德圆满。
她的生为化解他的积怨。
原来,他俩的纠缠,前世早以注定,以往的种种,只为他们的相遇。
她历的劫是她种下的因。几千年前,她原是佛祖座下莲花尊者,只因敖蛟作乱,她化作凡尘女子下到人间。放生池畔,邂逅蛟龙,亲见他为恶为祸。佛祖面前,她如实禀报,上天派出伏虎降龙尊者收服他。没想到,敖蛟居然胆大妄为,跑到天庭作乱。眼见他伤了无数天将,她忍不住出手,生出万道金光,不知为何?居然轻易将他擒住。
斩妖台上灭他元神,她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是如何的怨毒、凄凉……
“醒了?”齐砚亲昵地抚着她柔美的芙颊,“身子还疼吗?要不要泡个热水澡?”
云琛低颔螓首,两朵红公飞上脸颊,“我……只是有些倦──”
看着她羞涩的模样,齐砚不禁心情大好,笑道:“倦就多睡一会儿,这里没有人会吵着你,我──也不会。”
他低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把她搂得更紧些,柔声说:“睡吧。”
见她无恙后,心中一宽,困意也席卷而来,他合上眼帘,满足地沉入梦乡。
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睁开本是合上的双眸,了无睡意,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钳在腰间的大掌,轻轻地退出他的怀抱,困难地拾起散落在榻边的单衣披上。
怀抱的空虚感让齐砚不满地嘀咕一声,伸出猿臂,复将她扯入怀中。
她不敢妄动,生怕惊醒了他,激怒了他,只得任他抱在怀中,独自忍受肌肤相亲的不适之感。她僵硬的身躯最终在疲惫的肆虐下,逐渐松软下来。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似做了美梦,梦中,他带着云琛回到了兴都,她在花树下对着他笑,仿佛在说:“爱你啊,爱你……”
第六章应劫
两个月后。
望月轩本是皇宫中静谧之所,此刻却是太医齐聚,奴仆匆匆进出,或端热水、或伺候汤药、或惨呼饶命。每个人皆如临大敌,惶惶不安。看着皇上愈来愈阴郁的神情,众人的心也不住地往下沉。
李云琛孱弱地躺在榻上,意识渐渐地陷入虚无。从西郡回来,已有两个月余,她的身子每况愈下。面如金纸,唇色泛白,就连体温也异于常人,时而如烈焰焚烧般的灼手,时而寒如冰窖,给她热敷的布帛也结上了霜。偶尔的清醒,仿佛都是上天的恩赐,也把几欲陷入疯狂的齐砚拉回正常。
君王多日不上早朝,终日守候在病榻边,看着她日夜受着病痛的折磨,绝望撕扯着他。
“水!”齐砚暴喝一声。
“水、水──”战战兢兢的太监总管赶紧催促,“我的小祖宗,快点儿呢。”
冬儿端着水跪在床边,蘸湿了绢布去润云琛有些干裂的嘴唇,可不断颤抖的手却让原本一件简单的事做起来十分困难。
冷魅的眸子冒出暗金的火焰,额头上的青筋像要迸裂出来,一脚踹开榻边的婢女,喝骂道:“蠢货!”
王公公朝冬儿递了个眼色,冬儿忍住痛楚赶紧退下,“皇上息怒,让奴婢来伺候云娘娘吧。”他重新盛了碗水过来。
齐砚横他一眼,将干净的绢浸湿,亲自点拭她的唇,直到唇变得水润。
“传朕的意旨,全国征集名医,只要在民间稍有名气的,绑也要给联绑进宫来。”
“是……皇上,崔相还在外面候着呢。”
“他怎么进宫来了?”齐砚将云琛从榻上抱起,温柔地擦拭她的脸蛋、颈项,“让他回去。”
王公公望了一眼无心再谈的皇上,咽下口中的话,出去传旨。
“云琛,醒来,醒来啊……”他痛苦地呼唤,修长的指描绘着她渐失生气的五官。真的得不到吗?他一生不信天地,不敬神佛,却在此刻宁愿自己折寿也要分担她的病痛之苦。
睁开朦胧的眼,撕裂般的感觉全都回笼,有时候昏睡着也是一种幸福。她闷哼一声,忍住剜刨之痛,左掌紧紧地抓住床沿。
待剧痛过去,她终于能恢复视觉,仰首望进一双灼热异常的眸子,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他心痛地抱着她,激动得无法言语,终于醒了!
云琛松开手,发现指甲上沾着刺目的红,她翻开他的掌,指痕深深地嵌在其中。原来她初醒之时,一直是抓着的是他的手心,“对不起。”嗓音低低哑哑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不要说对不起。”他突然生起气来,目露妖邪之光,“你别忘在西郡时……”
云琛吃力地伸出手掌覆在他的眼上,挡住那层加深她痛楚的光芒。她捂住胸口,眉头紧皱,眼波黯淡,幽幽地说:“你又何必再提起,我知道你放了西郡的百姓,也放了承炀和律风,我很是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