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姐心意已决,弄雨留在宫中保护您。”
回过神来,云琛挽住弄雨的手臂,引至铜镜前,叹道:“肌肤胜雪,婀娜多姿,如此绝色姿容,万一被齐皇选中,你岂不要侍王伴驾?”
弄雨万分焦急,欲言。
云琛摇首,续道:“我知你不愿,可自古王命难违啊!如因此再惹事端,又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小姐,弄雨懂易容术,无妨的。”
自今日在朝堂之上见过齐砚后,她一直心神不宁,仿佛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又仿佛她的命运滑入了未知的轨迹,一切变得那么的深不可测。没来由的,她感到不安。她身边只有弄雨一人了,万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跟着她涉险,让她去找律风吧,即使找不到,也总比在这兴都城安全些。
“易容不过是权宜之计,长此下去不免露出破绽,再说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她走至窗前,遥望星空,星罗棋布,月色甚是醉人。可她无心欣赏这些,星象诡异莫测,更坚定了她要遣走弄雨的决心。
“弄雨,如果你还奉我为主,就照我的话去西郡找律风,如没有碧玉盏,我这破败的身子怕是熬不住了。”
弄雨随侍云琛身旁,当然明白小姐的身子已不如前些年康健,时感疲倦,无论怎样调理均不见效,惟有碧玉盏。
“小姐,弄雨晓得,您要多加保重啊。”弄雨哽咽道,不舍得离去。
“好好照顾自己,快些走吧。”云琛催促着,惟恐生变。弄雨点点头,几个起落,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云琛轻叹一声,合上门窗,顿生孤寂之感。转而心中微微一颤,这些年自己荒废了修为,定力也变差了,容易为外物所感,她抚着几上的经书,指间顿生灼热之感,这是在警惕她吗?
☆
身着月牙长袍的齐砚站在御书房窗口,背光的位置在他身上洒下一圈光晕,挺拔的身躯,在光线的折射下,宛如一尊神祇。黑暗将他的面容完全淹没,只有一双冷魄惊傲的眼无声地射出慑人的冷芒,在墨黑中跃动。
虽然房内昏暗,但反而容易让人看清他的面容。浓墨的眉宣告着他的霸气,黑湛的眸宛如千年冰封的深潭,读不出任何信息,却让与之对上的人都不禁隐隐打个寒颤,非得逃出他的视线之外,那加诸在身上的无形压力才能得以释除。
这时的齐砚,自是与今日在勤龙大殿上的大不相同,不光冷傲霸气,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邪佞与阴寒。
“可有消息?”齐砚连夜召见远道而来的龚啸钦,平静已久的心被挑起难解的兴奋。
他能一统天下,成就举世霸业,龚啸钦可谓居功至伟,此人深谙机关学、奇门遁甲之术,名满天下。不过却在追捕护国公主一行人中败北,从此销声匿迹,天下人皆以为他不堪受挫,避之不见了,没想到──
“臣已有些眉目。”四年前那一役让他心灰意冷,本欲归隐山林,皇上却授他密旨,暗探护国公主的下落,“臣已查明,西方反叛势力皆由洛承炀而起,幕后之人是当年护国公主的影子护卫──律风。”
“原来如此。”齐砚了然,“那……护国公主呢?”他“关心”的只有她,那个能撼动他基业的女子。
“当年她用幻阵阻了臣,误了追捕的时机。不过,她现在确不在西郡,律风也在寻她。”
报啸钦之所以全力探查护国公主的下落,虽说是皇命在身,但更大的原因是他不甘心失败,特别是败于一妇人之手,他要挽回名声,像他这样恃才傲物的人怎能容忍失败。
“哦?”有趣了,她居然敢月兑离律风的保护。
一个闻名天下的公主,居然在洛宇王朝的宫殿中找不到任何有关她的载历,连族谱上都未注其名。宫中能近她身的人,已在老皇帝临终之前,全部赐死。偌大的皇宫没她的一幅画像,所以对她的追捕更添难度。
“也就是说没有消息?”
“是……不过臣以为,公主既然没在西郡,而南属水,需出海;北有沙漠,气候恶劣。我想公主都不会前去,惟一有可能的……”
“惟一有可能的就是东方,而兴都在东,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齐砚怒极反笑,好一个护国公主,看来朕是低估你了。
“这也是你四年来不惜出海走沙漠所得出的结论吧?”
“圣上英明,臣的确……没想到她有这份胆色,把臣骗得背井离乡了四年,而今才得以返家。”
“龚卿不用自责,她不光骗过了你,也瞒过了朕的耳目。现在朕命你彻底搜查兴都城,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切记,朕要活口。”言罢,拂袖而去。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护国公主。
☆
深夜,万事万物好似都沉睡了一般,只有镶洒其上的点点星子散发离离舒光,随着夜色转浓越是高悬,莹莹星光璀耀灿烂。
琴音,若有还似无,似远又极近。但使听闻者,肺腑通达,如沐春风,仿若置身仙境。
见过龚啸钦后,他直奔望月轩而来。人未至,先闻琴音。他唇角微微扬起,心情突然极好。今日早朝过后,他一直都想来瞧她,无奈烦琐的国事老是让他抽不出空闲过来。
跨进轩内,果见身着白衣的云琛端坐琴旁,醉心抚琴,齐砚不禁露出一个极为少见的温煦笑容。
他又见她衣着整齐,且床上并无入睡痕迹,想必不是因为睡不着才有此雅兴,倒像是在等待某人前来。齐砚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古怪,但随即恢复,站在门侧专心聆听琴音。
一曲既罢,齐砚拍手叫绝,赞道:“没想到李姑娘还精于此道,朕今日真是大饱耳福。”
“皇上万安。”不惊不乱,她起身福了一礼。
齐砚携她坐下,举止之间与对后宫嫔妃无二,“为何深夜弹琴?”
云琛借告罪之机,连忙从他身旁站起,“民女正在苦思给太后治病的方法,因此夜不能寐,请皇上恕民女惊扰之罪。”身子盈盈往下。
齐砚托起她,笑道:“起来说话吧,朕没怪罪你的意思,相反,你的琴音让朕听了心情舒畅。”
云琛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他对这名女子有份难得的耐心,若是往常,姿色能入他眼的,一般纳进后宫。而像李云琛这等容貌的女子,他根本就没有心思收纳,更何况还与她侃侃而谈。
她,很特别,特别到他想要怜惜她、呵疼她,想要她陪着自己长长久久。
“民女斗胆问皇上,可是有烦心之事?”
“何以见得?”俊脸上笑容微敛。她,能看懂他的心思?
“此曲名为《清心乐》,能扫人之烦忧,心绪不快之人,定能体会出其中玄妙。而此曲之于他人,甚为普通。”她淡淡地解释,知他定是疑心了。
窗外飘进淡淡的莲香,屋内熏着袭人的檀香,还有她身上特有的女子馨香,醉了他的心,使他娓娓而道:“朕确有一事烦恼。”齐砚转过头,望着桌上古筝,“为朕再弹奏一次。”
李云琛走到琴边,坐下、拨弦、调音。
“一个人的背脊上如有一根刺,那定是极不畅快。”他靠近她,跟着在琴旁坐下,“如不除去,定是难安,但更为可恼的是找不着那根刺。”
他极为自负,定然受不住有人在他掌控之外的打击。
齐砚笑问:“李姑娘,你可有解方?”
“民女愚钝,无法可想。”人全在心,执念太深,如何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