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沉默。
眼底的酸意再次汹涌。
她匆匆丢下一句再见,便绕过他离开。
一步,两步……
五步,十步……
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任何挽留的话语。
不由得想起了那天为了文的事情跑去质问他却被他冷着脸赶出去的事情,原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冷漠的一面依然存于他的心底。
不是说为了过去的她做了很多牺牲吗?
不是说为了杜绝想起过去的她的念头不停地结交长得像她的女朋友吗?
不是说对现在的她一见钟情不管如何也不会离开她吗?
不是还说了,为了现在的她不惜倾家荡产吗?
越想心里越是窝火。
没事的时候就说得天花乱坠的,事情一旦真相大白,他却比谁都希望她离开,甚至还奢望她像那个谁一般不带走一片云彩?!
终于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去,看着已经化作遥远的黑点的他。
然后,踩着沉重的脚步噔噔噔地跑回他的跟前。
她喘气,愤怒,可他不为所动,只是单纯地,看着她。
“现在我问你,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见他依然沉默,她忍不住跺脚,“喂,你说过的,你对我一见钟情,你还说过要我嫁给你!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突然,他眉一挑,径自走开,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唇上泛出了奸计得逞的弧度。
“陈落华!”
她意外地跟过去,却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以小跑步的方式尾随着,“陈落华,你倒是说说话嘛!你……”
消音。
病房里,站在窗边的言的母亲苍白的脸终于泛起了微笑,护士见了,奇怪地走过来,一看窗外,怪叫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在医院里也这么的不检点!”
言的母亲笑了笑,“是啊,真是不检点。”
忍不住又往窗外瞄了瞄。
五分钟前,腻在一起的两人如今仍然腻在一起。
世界纪录最长的接吻时间是多少?
不禁想起这个,言的母亲露出了欢慰的笑。
春天,不远了。
—全书完—
番外篇
安静的高级看护病房内,鼾声如鼓,却不是把病床上的她吵醒的原因。
目光静静地飘过去,看着那个因为担心她而坚持每晚躺睡在病房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花白的发,疲惫的脸,睡梦里依然皱起的眉,不禁想起这个她该称做老爸的人老提醒她的话:“小茴,老爸没用,多亏了先生啊,不但劝着夫人原谅你没有照顾好大小姐……没有先生的钱,老爸根本没能力治好你的脸……先生还主动说要你当干女儿,真是……”
忍不住轻轻模上自己依然贴着纱布的左脸颊——十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夺走的哪里只有她的脸?
窗外已经微微吐白。
她轻轻地下了床,吃力地走到病房门前,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做复健,好不容易才摆月兑了拐杖,虽然走得东倒西歪,却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起码,终于可以不必任何人同意,离开这个仿佛牢狱般禁锢了她的医院。
护士岗不见守夜的护士,估计巡房去了。
她连忙扶着墙壁,加快速度——虽然还是走得很慢。
外面灰蒙蒙的。
罢好有计程车经过,想要拦车,却记起自己身无分文,司机不以为然地瞄了瞄她,走掉了。
只好步行。
然后,发现出逃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她本来就不良于行,要去的地方要找的人实在与她距离太遥远了。
走走停停,浑身大汗,太阳不知不觉地已经爬到了脑袋的正上方。
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谁叫她穿着医院的病人衣服?
脚下突然踉跄,就连路边的石头也跟她过不去?
低头,懊恼的目光顿住,下一秒,变得无比欣喜!
瞧她踩到什么了?
是硬币!
可以打公用电话的硬币!
连忙捡起,捧在手心,仿佛是绝无仅有的瑰宝,却在张望哪里有电话亭时意外地发现那个倚着电话亭的身影,熟悉得叫眼睛马上酸了!
模糊着视线,她难以置信地走过去,身边原来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了。
繁嚣的公路边,忙碌的行人仿佛成了布景,她在这骤然失色的世界里头,保留着医院病人服的黯淡,一步一踉跄地走向这世界里头唯一有色彩的他。
他看起来跟印象差不多,但走近了,却又觉得有点不同。
对了,是身上的色彩。
以前的他,哪里会穿这种花哨年轻的颜色,一直都是安静沉实的白或黑!
不过,他此刻低垂着眼帘,双手抱胸,身上散发的淡淡不耐烦,还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终于,她来到他跟前。
他仿佛有所觉,抬起头来,眉不耐烦地挑起,跟以往每一次约会她迟到带着歉意赶到时一般。
心脏狂跳。
她正要开口,却有人突然越过她,飞快地去到那一直属于她的位置,亲密地搂住他的手。
是个长得很清甜的女生。
似乎有点眼熟,却说不出为什么。
他被那个女生带走了。
亲密地走进人群里。
而她,手里紧紧地拽住那个硬币,紧紧地。
失神地进了电话亭,按着熟悉得早已经刻画在心板上的数字。
电话通了,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
“谁?”
她愣住,他问得如此理所当然。
电话亭的塑胶壁反射出一张贴着胶布的脸,陌生得她的心跳像之前看到镜子时的每一次,除了狂乱还是狂乱。
不禁害怕地模紧了喉咙,想起医生说过的话:“颜小姐,由于皮肤移植手术服用的药对身体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你的声音……”
“还在吗?”
害怕的感觉比看到镜子更甚!
“是我!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你到底是谁!”
他不禁皱了皱眉,身边的女朋友好奇地看着他,对于这种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心里没什么耐性,“我不知道你是谁,要挂了……”
“陈落华,你不要太过分了!”
蛮横的撒娇语调使他的指头顿了顿,停在移动电话的红键上。
“你……”
这种说话的语调?
“陈落华,你可以拖着别人的手,但我绝不原谅你爱上别人!”
她深呼吸,红着眼睛瞪着眼前陌生的脸,语调却变得无比委屈。
而他,表情霎时变得冷峻,他紧紧地捏住电话,仿佛捏住某人的手,“不要恶作剧,不管你是谁!”
“我是……”
电话线路骤断。
她惊怒地瞪着按了终止通话的那只大手,回过头去,越过那个打扮得很像保镖的西装男,看着那个在名贵的红色跑车里把车窗摇下,笑得很像弥勒的中年男人,杀白了脸。
“终于找到你了,'颜白茴',我的‘干’女儿。”
特意加重的语调强调出曾经有过的协定。
她抿紧了唇。
“还不扶小姐上车?”
“不必。”
她推开伸过来的手,“我高攀不起老板。”
再吃力,她还是径自上车。
“老板,这一声老板叫得真好听,要不要进‘我的公司’工作?”
她倔强地正视前方,不理会司机从倒后镜丢来的羡慕目光,仿佛在说她不过是仆人的女儿,竟然得到老板垂青,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至于他……
通话突然断了以后——
他错愕地瞪着手里的行动电话,身边的女朋友整个人挨过来,他回神,看着女朋友轻闭了眼,嘟着可爱的唇,充满暗示性地“嗯”了声。
“陈落华,你可以拖着别人的手,但我绝不原谅你爱上别人!”
就当他要回应之时,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这句话,明明不知道是谁在拿已经不存在的人在戏弄他,但却仿佛冥冥中遭到了暗示,眼前与某人再怎么相似的脸,在此刻居然勾动不起心悸的鼓动,他懊恼地一再凑近过去,唇却迟迟无法贴合过去,僵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