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在警方到达以前,他匆匆地驾车离开,脸上尽是平静,眼里却是汹涌的风雨欲来之兆。
车,带着怒吼呼啸而去。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也只有那越发握紧方向盘的双手上那止不住的微颤,泄露了他心里的担心……
“担心”,是他的情绪里最少出现的情感,然而在短短的半年内,却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关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志的审讯。
在志被判入狱的那个下午,与志在拘留所的会面,志听到眉的死讯后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当看着志被带进牢房时,他看到了留在志唇上的那抹奇异的淡笑,让他那颗心尝尽了担心的折磨。
然后,大半夜的,他被电话吵醒。
跋赴监狱时,志脸上已经盖上了丧布,可再厚的丧布也无法掩饰从他嘴里流出的大量鲜血——咬舌自尽!
第二天,就在社会版消息里,只有小小的一角,失实地报道了关于志的死。
然后,他的第二次担心来了。
而这次的到访,持续到现在只增不减!
猛地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一栋别墅之前,那栋别墅,依然是刺眼的明黄色瓦片——是的,所谓的老地方,就是那位“黄老先生”的私人别墅。
大门是半敞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
走进去,庭院里安静得紧,与上次不一样,这一次,没有夹道欢迎的佣人们,他径自推门而入,然而,就当他走进屋里的一刹,有人从门后闪身出来,猛地一推他的背,下一秒,他的双手被狠狠地反锁在身后,小腿被残忍地一踢,疼得几乎要半跪下来。
抬头,望着那个安静得近于残忍地看着这一幕的老人,他一声不哼,那态度平静得一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不过,你上次的玩笑也开得有点大了吧?竟然拿假货来骗你许叔,不过那程序倒是做得极是精密,是谁设计的,下次介绍给你许叔认识一下,如何?”
坐在老人对面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拄着拐杖,笑得像尊弥勒佛似的,眼角余梢却尽露贪婪的恶毒。
贺剑没有说话。
“那么,东西也该交出来了吧?”那中年男人脸色僵硬了一下,转过头去,“黄老哥,不介意吧?”
“随便。”黄老先生索性来个闭目养神,口里尽是冷淡,“不听话的逆子是该外人帮忙教教的。”
“那就不客气了。搜!”
“慢着,临子呢?”就当要搜身的人走过来,贺剑冷硬地开口。
换来的是那个中年男人的掩嘴嬉笑,“放心,正在楼上歇息着呢,不管怎么说都是黄老哥的媳妇儿,你许叔不会乱来的。”
“那好。”
他脸色一沉,“东西就在我的外套左口袋,那么重要的东西,许总您就自己过来拿吧。”
被称为许总的中年男人愣了愣,戒备地想了想,最后还是亲自走过去,往他外套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一搜,脸上猛然露出欢喜来,手连忙抽出,拿着小小的磁盘,欢天喜地地跟黄老先生道别后,便让部下把他放开。
“真是个疼爱女朋友的好伙子。”
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领了手下便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贺剑转头看着他离开时,唇上泛起冷冷的弧度。
“现在,还不上去看看你的女朋友?”
猛然听到了黄老先生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在那如同试探般的目光注视下挺直了腰肝,黄老先生见了,转身径自上了楼梯。
“跟过来!”
第10章(1)
临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那位黄老先生!而似乎,那位黄老先生对于她这突然醒过来,也稍稍地被吓了一跳,所以握住门柄的手紧了紧。
脚步声依然,在黄老先生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尾随而来。
莫名其妙地被挟持,突然又看到不该看到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搞不清楚,只是紧紧地拽住床上的被子,惊弓之鸟般地赶紧缩到了床角去。可就当她看到贺剑越过黄老先生出现在面前时,那一刹,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还没有理清心里的想法,身体已经行动,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猛地扑进了贺剑的怀里。
熟悉的薄荷烟味,萦绕着感官,她的双双紧紧地拽住他背后的西装,止不住地颤抖。
曾几何时,贺剑竟然给她安全值得信赖的感觉?
然而,被紧紧抱住的他,却只是冷眼看着她的颤抖,既不伸出手搂住她,也不轻拍她的脑袋说些安慰的话,只是当着那位黄老先生奇怪的目光,回以冷冷的表情。
“你们真的有在交往?”
黄老先生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贺剑见了,唯一的反应是把抱着自己的临子推开。
“自然是假装的。”
被推开的一刹,听到那带着嘲弄般的冷淡腔调,她仿佛听到了心里发出了奇怪的崩裂之响。感觉他的视线落于自己的身上,她失神地抬起头,可他却飞快地抽回一切的情绪,让双眼里只剩下空洞的冷。
“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诧异地看着他,可他转过身去,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地,挡在她的面前,直视着那边似乎气得不轻板着脸的黄老先生。
“你似乎一直以为我是你的儿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抱歉,如你所知,我其实不姓贺,贺只是从孤儿院里被领养后别人赋予的姓氏,可是,我也不姓黄。”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临子无法看到黄老先生的表情,可从那气得打颤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黄老先生有多么的恼怒,“外人在这里,你要发脾气也收敛些!难道让你交出那张光盘后,你连父亲也不认了?逆子!逆子!逆子!”
“是啊……那张光盘交出去了,那张为你最后的骨血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光盘,在你的协助下,终于交出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听着那些对话,临子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时,贺剑转过来,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心里模糊的感觉变得更加的具体可怕!
“贺剑,志他……”
“我的朋友。”
肩膀突然被贺剑搂住,贺剑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说话,根本连看都不看黄老先生一眼,“四个月十一天前,因为您老的意思我故意输掉的那场辟司,我的委托人,认识了快二十六个年头的好朋友,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走出房间后,贺剑顿住脚步,身后,黄老先生半声不吭,临子悄悄地转过头去,只见黄老先生满脸惊惶失神。
“黄承志。”
他掩目垂眸,语调遥远而犀利,仿若在法庭上一般的气势十足,“黄老先生,被称为‘审判之父’的你,总是贵人善忘,所以你或许已经忘记了就在黄承志入狱当天,你曾经交代监狱那边的看守长对晚上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我们,等着瞧吧!”说罢,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催促着被事实震惊得无法思考的她离开。
“慢着!”身后,黄老先生厉声喝道,“告诉我,那个叫黄承志的年轻人,他……”
“志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帮着外人合谋算计他,甚至帮着陷害他的人在监狱里买通犯人把他的舌头割掉的!所以,志没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父亲。”
他没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父亲?!
志?!
是那个搂着眉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幸福,容易满足的老是傻笑的志?黄老先生的儿子?!
志的死……
不是殉情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