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裴优俊雅的面容,笑一笑:“不是前几名,他永远都是第一名,你无法想象世上会有那么优秀的人。就算考入清远以后,他也依然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甚至有一次,一个全国法语演讲大赛,原本准备参赛的外语系同学突然生病没有办法去,他临时顶替参加都获得了第一名。”
“他的法语很好?”裴优惊奇地问。
“翌会很多种语言呢,他说每一国语言都有不同的优美和韵味,法语他尤其喜欢,当初也曾经下过一些功夫。”
裴优眼底闪出惊奇的光芒:“那就怪不得了。”
“怎么?”
“以前为了查阅一些法文资料,我开始自学法语,呵呵,学习的时候觉得特别轻松和容易。当时我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那些法语的东西早就存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是有人给我的,而不是我去学会的。”
小米怔了怔:“……听说双胞胎之间有很神奇的联系。”
“而且,我也踢足球啊。”裴优模模鼻子,笑,“上次听你说起翌足球踢得非常好。”
“你踢什么位置?”
“中锋。”
她眼睛顿时闪亮:“哈,跟翌一样呢!”
“不过,我基本是踢替补,”裴优不好意思地笑,“可能是身体有些单薄,在球场上很容易被对方的防守队员绊倒。有一次我被人狠狠铲倒在地上,伤到了膝盖,后来就不怎么踢球了。”
她身子一颤,惊声说:“膝盖?!”
“嗯?”
“是两年前吗?”
“对啊。”
“是秋天吗?!”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左膝吗?!伤得很严重吗?!”
裴优微微吃惊:“是啊,你怎么知道?”如今他的膝盖上还有那道伤疤。
小米惊得无法呼吸。
她记得在那场比赛中,在没有人防守的情况下,翌忽然摔倒。他重重摔倒在球场上,左膝血流如注受伤严重,无法再继续比赛。后来,清远输掉了那场大学联赛的决赛,只拿到亚军。
裴优也惊呆了。
半晌,他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圆桌上,垂下眼睛,睫毛在他俊雅的面容映下淡淡的阴影。他扯动唇角,淡淡苦笑:
“可惜我们球队早早预赛就被淘汰了,如果能够进入复赛圈,说不定……”
夏末的风带着清爽之意。
花香浅淡。
花园外是宁静的山路。
茂密绿树下。
小米宁静地坐着,凝望着身边穿着白衬衣的裴优,忽然间有种宿命的感觉。树叶沙沙响,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闪耀,血液流淌得如此之缓慢,她静静凝望着他,心跳缓慢得可以听到每一次脉动。
裴优抬头。
只见斑驳的树荫里,她的短发细细绒绒,薄薄的嘴唇,一双月芽般的眼睛黑白分明。她目光清澈,静静地凝望着他,目光里有一种心痛和忧伤,像是怕被人发现,她努力克制着将之深深掩藏在眼底。
“你——就是这样望着翌吗?”裴优心中一动,忽然问。
小米赶忙低下头。
“对不起。”
她咬住嘴唇,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虽然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是裴优是翌的哥哥,可是……
“小米,谢谢你。”裴优唇边有柔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也很柔和,“虽然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是,真的很谢谢你对翌的好。”
“不!”她慢慢摇头,“你错了,我不是这样望着翌的!我……”她咬紧嘴唇,“……我对翌也一点都不好。我总是凶巴巴地瞪他,很大声地跟他说话……我对他糟糕极了,我又任性又自私又小气……”
裴优怔住。
她深吸口气,微笑着望向他:“你看,所以我很后悔。”
“小米……”
“翌是世上最善良最容易满足的人,他只要一碗面一个温柔的笑容就会觉得很开心的。可是,我偏偏又懒又凶巴巴……”她笑容很静,“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孩子,他一定会很有福气吧,别的女孩子一定都会很珍惜很珍惜他。”
裴优心中惊痛,此刻的她静静坐在白色藤椅里,然而却有种仿佛灵魂被抽走般,轻轻飘荡在空中的透明感觉。
“如今,我什么都学会了,”她静静的笑容也近乎透明,“可是,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裴优知道,这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如果他早些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他从没有照顾过这个弟弟……
他温和地握住她的手背。
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她,他可以体会到她所有的感情,那深刻的痛苦与懊悔,在这一瞬间,他和她是共通的。
夏末的阳光灿烂而不刺眼。
白云静静飘在蔚蓝的天空,澄澈的蓝色,从天地之初到遥远的未来都会是如此宁静的蔚蓝。
风吹来。
花园里有芬芳的香气。
裴优和小米静静地坐着,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静静地想念着同一个永不能忘记的人。
突然——
鲜红的跑车呼啸着从花园前的山路飞驶而来!
尖锐的刹车声!
法拉利停在对面那座白色花园别墅前。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从车里下来,他孤独的背影沁出摄人的冷漠,亚麻色的头发却被午后阳光炫目出一丝邪气的光芒。
“曜——”
车里清纯的女孩子发现自己好像被遗忘了,只得怏怏地喊一声,然后自己推开车门出来,满脸笑容地跑过去重新偎到他身边。
花园里。
绿树下。
小米低下了头。
尹堂曜背对着裴家花园,太阳的光芒将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长的背影,隔着寂静的山路,逼得人透不过气。
他走了几步。
忽然。
他站住。
尹堂曜突兀地站住,一动不动。
身边的女孩子用手遮住阳光抱怨着什么,闹哄哄的声音,世界里一片苍蝇般嗡嗡的噪声。他知道她在那里,跟优在一起,在裴家的花园里。她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肆无忌惮地戏耍他,然后,又肆无忌惮地跟他的朋友在一起。他想要证明她对于自己是无所谓的存在。可是,重新浪荡在无数女孩子当中,只是证明了他是一个可笑的白痴。
慢慢地,尹堂曜转身——
冰冷而憎恶的目光直直落在裴家花园里那个鸵鸟般将脑袋埋得很低的女孩子身上,而裴优的手正覆盖着她的手背。
花香依然芬芳。
空气中却染上几分诡异的气息。
裴家花园。
尹堂曜背脊僵硬地坐在白色藤椅里,他阴冷地盯着面色苍白呼吸有些紊乱的小米,一言不发,眼底透出残酷的恨意。裴优笑着为他斟杯绿茶,摇头道:
“怎么让那个女孩子就那样走了呢?这里很难打到车的。”
茶香袅袅在杯中。
没人说话。
尹堂曜瞳孔紧缩,他抿紧嘴唇,死死盯住她。她仿佛瘦了点,肩膀更加单薄,孱弱得仿佛若是他目光再冰冷些,她随时就会失去呼吸。
小米窒息地抓紧藤椅的扶手。
她能感觉到尹堂曜的目光带着刻骨的凉意,一直从她的面部,凉入她的骨髓。她冷得浑身颤抖,只觉得下一刻就会死在他厌恶的眼神中。
裴优模模鼻子,笑:
“你们都不说话吗?”
真是伤脑筋,这两个人就像孩子。彼此用仇恨和逃避来互相伤害,却不知道单纯的恨意和回避不但不能使得问题解决,反而会将两人都伤害得鲜血淋漓。
“我回去了。”
半晌,小米终于挤出一句话,慌乱地从藤椅中站起身,看也不敢看尹堂曜。
“这么心虚吗?”
尹堂曜冷笑,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逼视她,高高的身子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