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澈按住暴躁的东寺浩男,郑重地凝视修斯:“修斯大夫,请告诉我们晓溪的伤势。”
他的声音不高,然而有逼人的威势。
修斯悠然地点一根香烟,淡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被汽车完全撞上,却只受了些外伤,没有严重的脏器受损。”
真是个奇迹,不过,晓溪这个女孩子一贯都能创造奇迹,他早已不很惊奇了。但是只为这一点小伤就把他“绑架”过来,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吧。他不满意地又瞪向阴影中忽然被狂喜笼罩的黑衣少年。
“就是说,明姐姐没事了对不对?!”
东寺浩雪欢呼!
风间澈轻轻闭上眼睛,身子掠过一阵轻不可察的颤抖。
小泉却瘫软了,强烈的紧张忽然放松,她像被掏空了。
“不过……”
修斯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一件事情。
众人的心立时又悬起来。
“晓溪的头部受到了撞击,以前有过很多类似的病历,病人清醒后有可能会失去一部分或者全部的记忆。”
什么?!
失忆?!
众人震惊。
第六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
明晓溪的睫毛像蝴蝶般眨了眨,然后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第一个脑袋伸过来,东寺浩雪紧张地瞪著眼睛:“明姐姐,我是谁?”
第二个脑袋伸过来,小泉额冒冷汗:“晓溪,我是谁?”
明晓溪的眼中满是疑惑,她在枕头上扭著头,看看担忧却仍对她微笑的风间澈,一脸焦急的东寺浩男,和稍远些目光似在燃烧的牧野流冰,然后望著小泉,虚弱地轻笑:“……你……”好像在努力思考。
东寺浩雪险些昏厥。
小泉苦笑:“你记不记得你为什么受伤?”
明晓溪眨眨眼睛。
“你记不记得你是谁?”
她又眨眨眼睛。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再眨眨眼睛。
东寺浩雪嚎啕大哭:“呜……明姐姐失忆了!明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
突然——明晓溪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虽然无力,依然响脆:“去!我会失忆?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呀,不要侮辱天下第一的明晓溪好不好。”
东寺浩雪又惊又喜:“明姐姐,你什么都记得?”
“是,”明晓溪哭笑不得,她有那么脆弱吗,失忆?亏她们想得出来,“你是爱哭鼻子爱撒娇的小雪,你是最爱八卦的小泉,你是火暴脾气的东寺浩男,你是……”
她凝视身边目光温和如春水的风间澈,微笑:“你是世上最好的澈。”
最后,她望著那个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像冰一样清冷的优美少年:“冰……”
好久不见他。
又见到,心依然有种怜惜的痛。
病房里一阵奇怪的安静。
小泉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掐住病床上那个人的脖子:“明晓溪!你为什么刚才装成那个样子?在吓我们吗?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刚回来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有没有搞错。
明晓溪瞅著她,从鼻子里哼一声:“只有你没有资格说我,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就生气;那你还差点让我死掉,这笔帐怎么算?”
小泉说不出话。
明晓溪挣扎著坐起来,瞪著她:“你会不会救人啊,有车要撞过来,你应该把人推开接著顺势滚走。你在做什么,拍电影啊,把人抱住像木桩一样站著不动,害我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你们‘两个人’推走,自己都来不及躲了。”
东寺浩雪用崇拜的眼光望著她:“明姐姐,你好厉害喔,这样被车撞到都没有内伤。”
明晓溪很沮丧:“可是我还是被撞到了,而且居然昏倒了。”拜托,以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敏捷身法竟然躲不过一辆汽车,传出去她会丢死人的,长胜武馆的名号都被她辱没了。
她气鼓鼓瞪著小泉,忽然呵呵一笑:“喂,你是不是恋爱了,傻呆呆抱住那个男孩子,连命都顾不得了。告诉我好不好?”
小泉脸拉得老长,看她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受伤的人。
明晓溪笑得古灵精怪:“不说话啊,是不是遇到问题了?需不需要我出马啊?让我帮你嘛,我可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啊!”
小泉脸黑黑,转身向门口走。
既然这个“伤者”已经活力四射到可以去管“别人”的闲事,她似乎也就不用担心了,与其在这里受她取笑,还不如去挖几条娱乐新闻更有价值。
东寺浩雪凑在明晓溪耳边偷笑:“明姐姐,小泉姐姐脸红了呢!”
明晓溪也笑:“小声点,她听见了脸会更红的。”
她们笑作一团。
小泉气恼得不晓得是扑过去掐住她们的喉咙好些,还是赶快走出去不被她们取笑更明智。毕竟有风间澈和牧野流冰在,她对明晓溪的任何“行动”都不会得逞。
还没走到病房门边。
她楞住了。
只见千夜薰抱著一大束鲜花倚在门口,眼中闪著紫罗兰的光芒。
糟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明晓溪的玩笑。
正在担心。
明晓溪的笑声又起:“咦,你就是那个小泉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吗?”
乱讲什么呀!
小泉欲哭无泪。
※※※
虽然明晓溪叫嚷著要出院,宣称自己活蹦乱跳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医生仍旧不放心,坚持让她留院观察几天。明晓溪在众人的威胁利诱之下,终于闭上嘴,扮演起仁德医院最听话最受欢迎的病人角色。
小泉会在跑新闻的时候,偷偷模到她的病房,天南海北胡侃一通。很久没有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
有时,她能碰见前来探望的千夜薰。
每当这个时候,明晓溪总是创造出各种机会,让她和薰单独相处。
没错,她以前很希望能把握住苞薰相处的机会,去接近了解他,或者努力争取他的谅解。可是,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次,明晓溪“命令”小泉替她送薰出去。
医院的走廊。
两个人沉默地走著。
小泉歪著脑袋瞅瞅一言不发的薰,忍不住说:“喂,你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天天过来?”
薰径直走著,并不理她。
小泉叹息:“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究竟还要气多久?”
薰的侧面冷漠如冰雕。
小泉停下脚步,对他的背影说:“薰,能做到的我已经全都做了。如果你执意要一直生气下去,我……只好放弃了。”
她的心中一片苦涩。
很多东西,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或许,也只有失去了,空落落的感觉才会分外明显;到那时才想挽回,就如同想把一件裂成碎片的水晶摆饰粘成最初的模样,那么力不能及。
如果她一再的努力对他来讲都是恼人的骚扰,那就还给他一片清净吧。
看著他不曾回头的背影。
她用力忍下鼻子中涌起的强烈的酸楚。
转过身去。
薰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握起来。
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她离开了吗?
她终于离开了。
他的嘴唇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
小泉沮丧地正要推开病房的门,突然,看见走道外的露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一怔,她就认出来那是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的面容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楚。但纵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到他的痛苦和渴望。她一直并不喜欢他,认为晓溪跟他在一起就好像光明要被黑暗吞没。
可是,这一刻,她仿佛可以体会到他的感情。
那样绝望和无助啊……只要离得晓溪近一些,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她唏嘘著。
又看到了更远处的一个人。
好高的少年,一脸刀疤,听晓溪提起过,他是牧野流冰的左右手,叫做鬼堂。咦,他脸上的疤痕,跟某个人很像呢……小泉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