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个掌柜的就是其中一个。
“小二!”宁楚真望向已经吓瘫坐到地上的店小二,“快点儿给我把菜送上去,我饿了!”
“是、是是。”
“宁楚真。”走上楼梯,钱多多用手肘顶他,“你那招好厉害哟,吓得那个光头屁滚尿流!”
其实他蛮好的,古道热肠,见到别人有困难就会尽全力去帮,又不求别人的回报,真的做到了锄强扶弱——虽然那一百两让她多少有些心疼,不过,反正不是花她的钱。
宁楚真侧头看她,脑袋仍在想她刚刚的话——实在不像是一个乡下丫头会说的话呢。
“哪招啊?”他问。
“你一共用了几招啊!”钱多多白他一眼,虽然这人有很多优点,可就是有时候太笨,“就那突然转了方向,横在……那里那招啊,你还说不会用刀呢,我看你倒用得不错。”
“……”
“怎么了,想说什么?”他看起来欲言又止。
“那招是手滑了,原本真的是斜着劈过去的,可是……刀太重了。”是不是像师父说的,他不太适合用刀呢?不过,话说回来,师父好像也没说什么适合他。
这回换成钱多多无言。
“看来我还是没习惯它的重量,以后要多多练习了。”他喃喃道,“还是一只手握吧,我好像没听师父说,可以两手握刀跟人打的招式。”
当大侠的感觉……真好。
云影幢幢,遮住天上眉弯的新月,阴凉的风骤起,围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他不该和朋友打赌在山上过夜的,就算被说胆小认了也就罢了,只是现在明白得似乎太晚了,他似乎……呃,迷路了。
兜兜转转,渐渐习惯了黑夜的眼清澈透明,才准备坐在乱石上歇歇脚,一声尖厉的压抑着痛苦的叫声顺耳飘来,在空旷的夜里是那般的凄惨。
“我在做梦。”他自我安慰,“我在做梦、做梦……”
声音戛然而止,眼前模糊的形象是散乱着长发的人影,比他稍微矮上半个头,但凌厉的气势明显高过他不止百倍。他很想停止抖得像筛子似的身体,只是看不清来人面目的事实令他的心跳完全不受思想控制。
一步一步,人影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反而像是被定住一般无法挪动。
“是不是闭上眼睛比较好呢?”
他在想,可是完全不给他想出头绪的时间,人影已极迅速地,仿佛闪电一般扑了上来——
尖利的牙齿硬生生地插进颈项,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迅速而规律地流向另一个人的口中,像被吸尽了灵魂,没有想象中痛苦,只是身体渐渐地无力,软绵绵地几乎倒在地上。
不知别人知道他是被个疯子咬死的会不会笑他?
意识越来越薄弱,直到冒着鲜红的血的手腕粗暴地插进他的口中,恶心感不断在心头奔涌,可是嘴唇却已不听话地狠命吸起来,就像方才那个疯子一般……
腿终于听话了,他没命似的撒腿就跑,将身后的人影越抛越远。
似乎有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没有停,只是跑得更快。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他总觉得那个人影在他身后,无论怎样跑也甩不掉,怎样,都是无能为力。
“混蛋、疯子,不要追我……”他一直跑,一直躲……
“砰!”
一声巨响,他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猛然起身,一身的冷汗已然浸湿内衣。他死死地盯着猛然被推开的房门,微弱的烛光闪动,映着黑夜中显得无比苍白的钱多多的脸。她仍是白天的一身青色短衫,两条又长又黑的辫子横在身前,笑起来像新月似的眸子此时奇怪地看向他的方向。
“你做噩梦啦?”她看他,表情好可怕呢,不像平日傻乎乎的宁楚真。
他调匀呼吸,举手擦擦汗。
“你怎么大半夜突然跑进来……对啊,现在是大半夜,你干吗这么晚跑进我房间?”
钱多多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有事情我才过来呀!”不然他以为是什么,这个笨蛋,如果是夜袭的话,谁还会点着蜡烛?
她将蜡烛放在桌上固定好,坐下。
“刚才我听到好大的马蹄声,然后我推开窗——”
“你半夜不睡觉,趴在窗上看风景?”宁楚真懒懒地挪身,靠到床头,半边的身子隐在黑暗中。他发现,她越来越不尊重他了……竟然给他白眼,就连他最爱听的少侠也不叫了……
“你听我说啊——然后我推开窗子一看,就是抓我的那些人——那些要抓我做第十二房小妾的那帮人——他们追来了!”钱多多惊疑未定,抓起瓷壶倒了杯茶,举手一饮而尽,“我看他们似乎在隔壁那间客栈住了下来,大概歇过了今晚,明天就开始全镇搜查我们了!”
我们?是她吧!
她究竟惹上了什么人啊?
宁楚真探过头,从头到脚仔细打量钱多多。鹅蛋脸,水晶般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像是弯弯的新月,很是可爱,只是眉毛略浓了些,稍微破坏了整体的柔弱感,夹杂着淡淡的英气,鼻子小巧却挺直,微微干涩的嘴唇虽然形状很好看,可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口。
是很漂亮明朗,但……称不上什么绝世美人吧。
“你干什么这么看我?”钱多多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胸口怦怦直跳,不自觉地拉紧了衣领。
“我真的不觉得,呃,你美到令人魂牵梦萦,天涯海角也要得到你的样子。”宁楚真直言不讳。
换句话说,他明显在怀疑那人的审美眼光。
“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紧追不放!”钱多多咬牙切齿地松开抓着衣领的右手,这个家伙竟然嫌弃她长得不够美,不够美人的标准——好吧,她承认自己编的那个谎是有点离谱,可是,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强抢民女的理由嘛。
只是,星月门果然小气成性,竟然丢了一颗珠子也穷追不舍。铁公鸡——难怪短短几年就在江湖蹿起来,实在是理财能力超强的关系吧。
“也许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她有点不服气地小声道。
半晌他才说:“也许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他的意思是,她是萝卜还是青菜呢?!
钱多多以极大的毅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狠狠地抓着茶杯,举到唇边才发现一滴茶也没有,深呼吸三次,悻悻地扔到桌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钱多多没好气地问。
“大半夜因为这事儿跑来我房间,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件事吧,还是——”宁楚真一惊,凤眸睁得老大,“你不会是要我现在去杀了他们吧?告诉你,我可从来没杀过人。”
钱多多翻个白眼,“我怕你手又滑了,伤了你自己呢!”
让他去杀人?她还真没把握咧。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实在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个身藏不露的绝世高手,还是真的是个除了轻功,什么都是半瓶子的臭小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捧着刀狂擦的时候忽然失手将刀砸到自己的脚面上,她想,她会多相信一些他的实力。
也许,他师父告诉他不要摆弄刀剑是个正确的决定。
“宁楚真!”她凑到床边坐下,“我们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启程……逃命,我过来叫你哦,不要睡得太死。”
不是她爱说,他一点警觉性都没有,睡着觉就不管不顾,雷打不醒——这,似乎不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人的作风吧?就是她这个半吊子江湖人,也知道夜晚是最需要保持头脑清醒的时刻,连睡觉都要睁一眼闭一眼,当自己是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