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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雁南飞 第22页

作者:楠渔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之中,几乎要放弃和自己的理智作战。

柳雁非,你要记住他的阴险狡诈,记住如维和哥哥对你的期盼。她拼命地在心里呐喊着,却摆月兑不了不断涌现的矛盾和不安。

误导他吧,利用他的感情,才能让他放松警惕,也只有这样,才能杀了他又保全自己。她不怕死,早在她还是临月公主的时候,她的一生就注定了要为别人活着,要为别人死去,可卉儿是这世上惟一真心待她的人,她不能让卉儿陪着她一起死。

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哥哥的计划,不只是要杨晔一个人的命,是扰乱整个南疆女真的部署。她要加倍小心,才能在最薄弱的环节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现在还不能杀他,这与感情无关,与她和他的将来无关。不是借口,只是为了让计划更好地实施。她拼命说服自己,忽略这些日子以来的内心煎熬和矛盾心情。

“那么,七爷就为了雁非,赶快好起来吧!”她轻轻叹息着,水一样的眸子雾霭迷离,唇边扬着一抹凄艳绝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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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有雁非的细心照料,也许是因为自身体质的缘故,杨晔的伤很快复原。在这段时间里,雁非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比以往多了许多,但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整个人变得更沉默寡言,常常用一种奇怪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那是她不熟悉的杨晔,所以她选择逃避他的眼光。

南疆的战事如火如荼,在泉州损失惨重的倭寇开始疯狂反扑,杨晔的部队就在那一带和倭寇作战。

他命令她呆在他的住处,和他同进同出,就连商议前方的战略部署、作战方案时,也不曾有丝毫避讳。她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对部下侃侃而谈,对整场战事运筹帷幄,全然不像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蛮荒之地,倒像是长居水泽之乡,她不禁会想,到底他对大明朝的了解有多深,才会这样镇定自若?他真是要比朝中那些高官厚禄的将军元帅们英明强悍百倍。

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杨晔在南方的部队奋勇抗敌,大明的整个海疆,都会遭到倭寇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他的英勇不是为了效忠大明,而是为了不可告人的野心。不管他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是多么正义凛然,她都不会忘记,他们注定是敌人,要逼对方走上绝路的对决者。

皇兄已经派人催了她好几次,要她尽快动手。她从平日听到杨晔布兵的点滴中,知道他的大多数兵力都集中在福州泉州这些倭患严重的地区。她还知道,杨晔有一本南疆布兵名册,上面是各地领事统军的名字、据点、驻军数量、火力配备,甚至连粮草的来源和路径都有详细的记录。

她知道必须要将这本名册弄到手,才能助皇兄一举歼灭所有的南疆女真。可是,她不敢想象,当事情败露之后,或者当她把尖刀刺进他的胸膛时,她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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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这样的放纵,将满满一大碗烈酒倾倒进喉咙,饮尽战事告捷的酣畅。这些日子以来,杨晔觉得自己好像一匹荒原逐猎的孤狼一般,不停地驱使自己狂奔,享受着嗜杀的血腥快感。心中,一直有着不安的感觉,是那个叫柳雁非的女人带来的。

酒在喉咙里辣辣地燃烧着,雁非就坐在他旁边,沉默安静地为他倒了一碗又一碗。战场上归来的将士们正开怀畅饮,纵情交谈着杀敌的场景。

雁非安静地听着,萧萧甲马鸣,隆隆战鼓响,竟然有一丝恍惚。

她曾经是那样渴望这些经历,渴望成为花木兰式的传奇女子,而杨晔,正是看透了她的渴望,才能肆无忌惮地走进她心里。

而现在,她都在做些什么啊?命运把她卷进了光怪陆离的幻境,在这里,她永远是别人的棋子,游走在一个又一个阴谋与计划之中,忘却了自己的梦想,只为别人的期望而努力活着。

当她是柳雁非时,她可以跟随杨晔左右,实现她驰骋沙场的梦想,可她偏偏又是临月公主,大明王朝的万金之躯——皇兄的登基大业,母妃的殷殷企盼,如维的血海深仇,柳家的灭门之恨……

夜越来越深,酒宴一直持续地喧闹着,她却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扶着额头,想阻止那好像丝线抽过般的隐痛。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杨晔发现了她的异状,关切地问道。

“没事。”她浅笑。

“雁非,不要在我面前逞强!”杨晔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和调笑的起哄声,不悦地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向厢房走去。

推开门,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他温柔地替她盖上薄被,忍不住责备道:“身体不适还要强撑,雁非,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在烛光下透出让她心神悸动的深情,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哽咽起来:

“七爷……”

“嘘,别说话,”杨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俯身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看着她闭上眼睛,他卸了战袍,只穿着中衣走到外屋,开始翻看各地汇总上来的战况和布兵情况。微酣的酒意还在身体里蔓延,眼前的字迹模糊起来,渐渐汇成一张醉人的容颜,让他心神荡漾,神思不属起来。

一阵幽香从身后慢慢缭绕过来。

“七爷,还在看军报吗?”一双柔若无骨的雪臂缠上他的肩头,那双小手只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他心里一阵激荡。

“怎么,睡不着啊?感觉好点了吗?”他浅笑着回头。

“没什么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点儿。”

“雁非,”杨晔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七爷多心了!”雁非颔首一笑,咽下满月复乱绪,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既然是战事告捷的好日子,七爷就该将前方的信函先放在一边,雁非愿意再陪七爷畅饮几杯!”

“哈哈哈……”杨晔高兴地大笑,“好,有雁非陪着,今晚自然是要好好痛饮一番。”

酒盏相击,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烛光摇曳,是柔肠百结的缠绵。她想要让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坦荡,至少,能够在相对脉脉的时候不会心虚到要将眼光调开。

好奇怪,烈酒像水一样被吞咽,却做不到他的醉酒微酣,心里的痛楚依然清晰而强烈,甚至抵消了潜藏的恐惧。她是故意,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晚有一个结果,因为皇兄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杨晔在她耳边轻吟着一阙词,是岳飞的《满江红》,声音断断续续,有种慵懒的迷离,却也是沙场征战几人还的悲怆,让她听得心酸,也听得心折。

“雁非,终有一日,岳飞会明白,‘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是棋子的命运,而江山社稷,权势地位,才是帝王将相逐猎的目标……”杨晔冷笑,冲她举杯。

“七爷,你醉了。”她忍不住劝阻。

“醉?醉可真是件好事!”他大笑,一仰头又是一口,干了杯中的浊烈液体,“来,雁非,陪我再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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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醉了。

卸下的战袍堆放在案几上,那本名册就摆在旁边。雁非觉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栗,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直令她无力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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