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非面色一红,似乎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咬了咬嘴唇,冷哼一声回答道:“如果阁下以为几句称赞的话就会让雁非臣服,未免太过天真。我的心忧天下,是如维教会的,我的胆略见识,比起如维誓死抗倭,投身社稷的作为,也只不过是溪水较之于大海。”
杨晔露出淡淡的笑,很是不以为然,“你太抬举邓如维,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何以见得?”
他看她一眼,缓缓地说道:“你拒绝劝阻邓如维,并非完全不齿为我所用,而是害怕邓如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害他留后骂名,可见,你也了解邓如维最大的弱点。而一个被挟持的‘弱质女子’,还能不顾自身安危,考虑周详,比男人更干脆地慧剑斩情丝,怎不让人佩服?我先前所说的那些事,也并不是邓如维要你做的,甚至在你决定去做这些事时,你的胸襟魄力,是他远不能及的。这身躯,是该在北方草原上如男儿一般驰骋杀敌,卷起天下风云的!柳雁非,邓如维要不起如此不凡的女子。”
雁非的神色微变,心被这番话强烈地震撼了。也许他只是为了让她卸下防卫,也许他只是为达到目的假意奉承,但她却知道自己会拒绝他的要求,决不是出于小女子的意气在同他斗气。就是因为太了解如维的弱点,才不能答应去劝阻,为了她,如维真的极有可能放弃抗击女真,他优柔寡断的那一面一直是她所担心的。她不要如维为了她而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她希望他能看清天下大势,看清大明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
这个男人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洞察力?他和她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他却可以完全了解她的想法,更甚者,他还没有见过如维的面,居然能透过她的一举一动判断出如维的个性。
她开始有些慌乱了,语气也急促起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就算如此,雁非这一生也是与如维、与大明相守相许,七爷明知要我劝阻如维已是不能,又何必强求?”
杨晔嘴角轻轻一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轻声在她耳边说出他的理由:“我想带你随我去北方,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杀戮和百姓疾苦。那些都不是邓如维口中所谓的‘投身报国’就能解决的,从江南到京师,雁非,如果你的脚步到不了真正的战火纷飞的地方,你永远都不会从心底里了解‘天下’所包含的深意。”
是虚荣吧,她竟为了他的几句话而心动。他只不过是在诱惑她,企图说服她心甘情愿地随他北上。可是,明知道他的用意,她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确实诱惑了她,让她迷醉在他营造出来的壮烈气氛中。点兵沙场、金戈铁马,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带着她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策马飞奔、奋勇杀敌的画面。
杨晔静静地靠过来,身子慵懒地斜倚着身后的虎皮纹躺椅,黑眸深邃锐利,像要透过她层层设防的表情直看进她的心里去。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呼吸缓缓包围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吸人空气中北疆烈酒的醇香,一时有些微醺。
他抚上她柔顺的长发,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微微挪动了一体,企图让自己远离他。可他却强势地拉过她的身子,欣赏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隐藏着的浓烈不安。
这个让他迷惑的小女人,她可以在谈论血腥的战乱屠杀时面不改色,也可以在失去自由身遭挟持时从容应对,却每每在他靠近她时,就会不自觉地露出惊惶。这样的她,最是无助,也最是让他心动。
白净的肌肤透着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着,怔愣中的眸子水光盈盈,如同一泓最温柔的春水,鼻子小巧玲珑,唇的弧线是美好的,红润的色泽对他而言是一种无言的诱惑。他忍不住靠得更近些,贪婪地深嗅着她身上那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难以言喻的暧昧情愫在狭小的马车里散开,雁非感到杨晔温热的鼻息就在她的玉颈上肆意地挑逗着,她没有办法后退,因为没有空隙,也因为眩晕,纤细的身躯似乎轻轻颤抖着,双手冰凉。他的眼神蛊惑着她,在这场男人与女人身体的对话中,她一败涂地,娇弱得如同最无助的小动物,忘记了要反抗或逃开……
“雁非。”他轻轻唤她一声,声音里有着莫名的情绪流动。
这一声好像一道符咒,将她从迷蒙中拉了出来,邓如维的名字瞬间闪过。她低下头仓皇急促地拒绝道:“战事在南,隐患在北,对南对北,我都是汉人,无论是否北上,终是心归大明。七爷的好意,对我而言未尝不是强人所难。”
他缓缓卸下缠在腰间的玉雪雕环带,唇边露出魅惑人心的浅笑,而那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睛里。
“雁非,看一个人看一件事,怎能只看表面?你了解邓如维多少,又了解人性多少?”他的声音喑哑低沉,沉默了片刻,他沉沉一笑,“你的心可以留给大明,身,却该属于北疆。”
她还来不及思考他话中的含意,他便欺身上前,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伸出手指点上她的朱唇。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却躲不开他刻意的挑逗,回身转头之间,双唇立刻被他如影随形的狂吻封住。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整个车厢都在摇晃,他的吻却丝毫不受影响,强悍霸道得不容她抗拒。她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如此亲密的唇舌交缠中,她所有的反应都无处遁形。她想逃,不断回忆如维的种种想以此来逃避这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情愫,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办不到。
如维带给她的,虽也有刀光剑影,却因为他本身的优柔寡断,因为纸上谈兵的苍白无力,因为那些男婚女嫁的承诺,最终归结于寻常女子所向往的温柔宁静;而杨晔,却用了更强悍更难以拒绝的方式,让她感到驰骋沙场般的快意豪情。
也许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是水榭楼台之中抚琴弄影,夫唱妇随的弱红颜;另一个,则是能如男儿一般胸怀天下,肩挑江山的铁娘子。
她知道自己的心乱了,乱在不确定自己的一生是否应该终止于邓夫人的角色,乱在不确定自己的将来是否该只守在京城一小方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做个终日自欺着忧心天下的寻常女子。而他,好像了解她心中每一处细小的悸动,那样深那样强势地要她承认她的不甘寂寞,不接受她的退缩。
灼热的带着北疆烈酒的醇香气息就像他给她的感觉,是初人喉的辛辣刺激,也是饮下后的浓列迷醉。
隐约中,她听见卉儿和吉格勒在马车外嬉笑的声音。难道,她就这样轻易地丢盔卸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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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非姐姐,那位七爷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提出送我们去九江?”途中休息时,卉儿爬进车厢里,好奇地向雁非打听杨晔的底细。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和吉格勒一路上不是有说有笑的吗?”雁非不想多谈杨晔,故意打趣卉儿。
“我哪有?人家只不过是对北疆感兴趣嘛!不过说真的,那个吉格勒好有趣哦,他居然是女真人呢!”卉儿一脸向往地闭上眼睛,“他说呀,北疆可不像咱们江南,那里有看不到边际的大草原,还有成群的牛羊,还说北疆的女子可不跟咱们一样,成天呆在闺房里弹琴刺绣,她们啊,像男子一样骑着马,在草原上放牧牛羊,有些强悍的女子,还会领兵打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