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ET他还听得懂,因为是经典老片,多莉又是谁?江澜似乎暂时忘记那些阴郁的想法,他只觉得晓葵又开始说些让他模不着头绪的话。
可是他突然感到很有趣,就像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百宝盒,总会冒出许许多多偏离他思考逻辑的东西出来。
“就是『海底总动员』里的多莉啊!”晓葵有点害羞地解释。
她平常是不太爱看书啦!偶尔只看看武侠小说和恐怖惊悚小说,要不就是看电影,所以怎么想也只能举得出这种例子。
江澜有些了解,又不是很了解。
这几年,不要说是电影,连电视他都不太看。不过他猜她说的“海底总动员”应该是一部电影。
“所以啊,只要有心,路边小狈都可以是你朋友。”电影里的台词真的很好用呢!名词改一下,就可以应用在很多地方,这下就印证了有一句名言叫什么来着?
“世事洞明皆学问”!炳……她好像愈来愈有文学气质了呢!晓葵开心地想。
“我是路边的小狈吗?”江澜故意取笑道,想要努力跟上她的逻辑,想要跟她有话聊,也许就像她说的,他真的也可以当她的朋友。
“不是啊!”晓葵慌张地摇了摇手,“你是你,小狈是小狈,我是说你也可以跟小狈做朋友,可是要先跟我做朋友……”哎呀!她在说什么啊?!晓葵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
江澜忍不住嗤笑出声。
晓葵看着他像拨云见日般的笑,忍不住也跟着傻笑着,脸颊还在为自己方才惊慌失措的蠢话和蠢模样而发烫。
好糗喔!她一定很像笨蛋。
开朗的情绪跟着笑声,点燃了空气里快乐的因子,因为各种情绪就像是火种,一旦其中一种被点燃,就可以在不同个体的人之间传递——如果愿意放开心胸感受的话。
江澜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开朗地笑出声来是在什么时候了。当笑声停歇,他却发现心里头竟然清朗如湖水一般,无限地舒坦,那些污秽的、丑陋的杂质,在水底慢慢沉淀,而后净化。
他该谢谢眼前这个小女孩。
“我弹琴给妳听吧!妳坐着。”他说,眼里仍有笑意。
“啊,好!”晓葵像突然间被唤醒,刚刚竟然看着他笑看得呆了,连忙坐到他特别替她准备的藤椅上,因为尴尬而有些正襟危坐,直到柔美的琴音缓缓流淌,消弭了她心里所有的不安与紧张。
月光与琴音,晚风与花香,就像对彼此怀抱着温柔情愫的两人,恬适地、满足地相伴相惜,让黑夜也变得美丽如幻梦。
僵尸先生真的很温柔呢!晓葵抱着原来就放在藤椅上的抱枕,琴音似流水般安抚着人的心灵,她向后躺进椅背,眼睛有些瞇了起来。
一个人弹着钢琴的僵尸先生、一个人住在这空旷大宅的僵尸先生,一定非常地寂寞吧?
可以的话,她希望僵尸先生能够拥有很多很多的快乐……晓葵脑袋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同样的意念不断在脑海里打转。
为什么希望僵尸先生快乐呢?她打了个呵欠,在心里想。她希望很多人快乐,可是希望僵尸先生得到快乐,却又和希望阿姨、姨丈、樱姊、表姊、依莲姊姊和杨大哥,所有她喜欢的长辈和朋友们得到快乐不同。
哪里不同啊?唔,她也不知道,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皮好沉。
僵尸先生,我想当你的好朋友,好不好?我想要你觉得很快乐喔……晓葵憨憨地笑着,闭上了眼睛。
直到江澜察觉了她的安静和规律的呼吸声,琴音歇止,他静静地端详她甜甜的睡颜。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夜了,那早已超出她平日晚睡的极限,而江澜却一向是个夜猫子,他放轻了手脚的动作,离开了琴室,再折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晓葵身上,并扶她躺卧在藤椅上安睡。
他真的可以有朋友吗?可以有真正的朋友?
会不会有一天当她认清他真正的模样,也会把他当毒蛇猛兽?
江澜望着她许久,才落寞地垂下眼,转身离开琴室。可是没多久却又静静地踅回她身边,在藤椅旁的地板上坐下,倚着椅臂。
以前,他厌恶周遭的人,不擅与人相处,像一头无法适应社会的兽,所以他以为自己就算孤独也没有关系,没有人喜欢他,反正他也不喜欢别人。
从来没有人觉得遇见他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受过自己不是江澜也能拥有的存在价值;当她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并不是喜欢孤独,只是必须与它为伍。
他不想再一个人了……
那一夜,他靠在她身旁,像守在她床畔一般,与她一同沉沉地睡去。
第五章
第二天清晨,天未大亮,晓葵就醒来了。
因为不是睡在床上,所以有些腰酸背痛,首先映入眼帘的也不是平日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江澜倚在椅臂边、仍然熟睡的侧脸。
晓葵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想起昨夜来拜访江澜。
她……她竟然就在这里睡着了!
“天啊!”她低声惊呼,“我还要送牛女乃和报纸……”话尾连忙收音,想到江澜仍然睡着,怕吵醒他。
怎么这样就睡了?会睡得很不舒服吧?晓葵担心地想,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应该是他替她准备的,而他身上却什么也没盖。
僵尸先生虽然很温柔体贴,可是看来却不太会照顾自己呢!
虽然不知道僵尸会不会感冒,晓葵还是拿毯子替他盖上,犹豫着该不该叫醒他,让他回房间去睡?
江澜紧闭着的眼却动了动,弧线优美的眼缓缓睁开。
“啊!你醒了?对不起,”都是她刚刚喊得太大声了,“你怎么不回房间去睡?这样睡很不舒服吧?”她睡长椅都觉得腰酸背痛了,何况他是坐着的。
江澜坐直身体,的确是有些僵硬酸麻。
“妳要回去了吗?”他问,声音还有些未醒的沙哑,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晓葵,虽然意识明明还模糊不清。
她看着手表,“我该去送牛女乃和报纸了。”
“我跟妳一起去。”他想也没想地说出口。
晓葵怔了怔,有些讶异他的要求,“你要跟我一起去送报纸吗?”
罢睡醒的江澜很直觉地粗鲁回应:“废话,要不然——”突然间整个人清醒般地打住,原本白皙的俊脸胀红了。
“怎么了?”晓葵奇怪地看着他红着耳根子的模样,心跳突然加快。
她不知他是闹着别扭,只觉得那模样稚气又可爱。
“我是说……我是说……我想跟妳一起去送牛女乃。”低下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觉得对她语气太粗鲁会感到罪恶,因此逼着自己说话温柔一点,可是却好不习惯。
奇怪,他干嘛担心这女孩会觉得受伤?
可是她是第一个说遇见他很开心的人呢!江澜心里又一阵温暖和刺痛。
所以她和其它人是不一样的,江澜心里只模模糊糊地知道这个意念,虽然昨天夜里他就隐约地发觉自己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同,可是当时只以为那是因为她看见了自己落魄的一面,又喂饱了他。
经过了昨夜,这个意念更深地支配着他的情绪,江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他不能凶她就是了。
晓葵却没有想太多,“可以啊!不过我要先去跟牛女乃商拿牛女乃,你要跟我下山吗?”别人从外表上应该看不出来他是僵尸吧?她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江澜却犹豫了起来,他不喜欢面对人群,虽然知道有一天还是得从这大宅子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