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昀骐只得扒开无尾熊的小手,引来叶依莲不满的抗议声。
“妳乖乖睡,我得先到市场去。”
叶依莲原来还困倦瞇起的眼突然睁大,“我跟你一起去。”小手捉住他的手臂,发挥小黏皮糖缠功。
瞧她那副模样,惹得杨昀骐一阵失笑。
“我只是去山下市场买东西,很快就回来。”他拇指轻抚她眼皮底下淡淡的一圈,分明还没睡饱,他哪舍得把她从被窝里挖起来。
“不要,”叶依莲可怜兮兮地娇嗔道,“你要丢下我。”
不只他害怕眼前的重聚只是美梦一场,她又何尝不是?
她好怕他又和七年前一样,丢下她一走了之。
杨昀骐猜到她的想法,忍不住心疼,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妳睡饱一点,我待会儿一回来就上来叫醒妳,好吗?”
“你干嘛不让我跟?”她忍不住嘟起双唇,鼓着腮帮子。
杨昀骐轻笑,“因为妳昨天累坏了。”
这句话让叶依莲双颊泛起一抹红。
“妳好好休息,否则我会担心,好吗?”他又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如果妳想跟,明天我再带妳去。”虽然清晨的市场也没什么好逛的。
身体是有些酸痛,虽然还是想当跟屁虫,但又不舍得拂逆他温柔的坚持,于是只好点点头,撒娇着,“那你要快点回来喔!”
“好,妳再睡一会儿。”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粉颊,其实也同样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儿,却宁愿她继续安稳地入眠。
穿好衣服,出门前杨昀骐绕到五楼,敲了敲那扇平时会挂着“生人勿近”门牌的大门。
不一会儿,显然刚晨跑回来的林夙樱开了门,挑起半边眉峰代替口头上的询问。
“想请妳帮个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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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馆员工的早餐时间在七点,杨昀骐已经动作迅速地准备好每个人习惯吃的中西式早餐。吃完早餐,每个人都在工作岗位上就定位,叶依莲又成了闲人一枚,她只好四处乱晃。
当然,在椿馆员工宿舍里,闲人并不只她一个。
向阳山庄临近两处观光景点,自然而然地成了度假圣地,不同的是山庄里有严密的保全组织和社区管理,放眼望去,除了美不胜收的天然景色,就是充满异国风情的街道和建筑,随处找个地方坐下来,都能优闲地欣赏美景。
叶依莲是在面海广场上的露天咖啡座碰到林夙樱的。
起先她并没认出她,是林夙樱先喊了她一声“小白兔”,好半晌,她才认出那个曾经和杨昀骐一样,也是华中超级风云儿的林夙樱。而且她和杨家还多了一层关系,身为十纹兰帮主的孙女,自然也是杨昀骐的青梅竹马。
老实说,看到她,叶依莲有些讶异。
这个脸色病态般苍白的女人,就是当年被誉为华中四大美女的林夙樱?
“坐啊!”林夙樱二话不说地邀请她与她同桌,顺手捺熄了夹在手指上的淡烟,她桌上摆着笔记型电脑,在叶依莲到来以前她还专注地在打字。
叶依莲在她身旁坐下,一半是听见她的命令了,就很难去违抗。
“妳不用特地把烟捺熄没关系。”叶依莲说,崇华经常在她面前抽烟,她已经习惯了。
林夙樱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被妳家那个半老头儿念。”见叶依莲对于她的话一脸怔忡,她补充道:“阿骐啊!他一半是年轻人,一半已经是老头子了。”
依莲也知道,昀骐一直忍耐着不在她面前抽烟。
她看向林夙樱,其实会在这里坐下来的另一半原因,也是想问她一些关于杨昀骐这些年来的事,那些他可能不会亲口告诉她的事。
“妳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要露出那种眼神。”林夙樱皱眉说道,倒不是因为嫌恶,而是有点消受不了,她一向对弱势一些的人没辙。
叶依莲有些无辜地垂下头。
她哪有露出什么眼神?不过既然大姊头都点明了,她也不应该太客气。于是她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昀骐这七年来过得怎么样?”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似地加了一句,“还有七年前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总觉得昨天他把一切轻描淡写地带过,避重就轻地隐瞒了某些实情。
林夙樱喝了口咖啡,阖上笔记型电脑,想了一会儿。
“妳真的不介意我抽烟?”见叶依莲摇摇头,她又说:“别和妳家那只说我在妳面前抽烟。”
语毕,动作俐落地又点上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白雾。
“他坐了两年的牢。”单刀直入,毫不掩藏。
叶依莲掩住嘴里的惊呼。
“怎么?吓到了?”
叶依莲摇头,“我只是……”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眶泛红,“我在国外自怨自艾,却不知道他正在受苦,真是不可原谅。”
“妳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只是流泪的原因不同罢了,不是吗?
“至少我可以回来陪他。”如果她知道,无论如何也会飞回他身边。
“怎么陪他?陪他坐牢?”林夙樱忍不住失笑,“他就是不要妳回来。”
“我不能陪他坐牢,但至少可以经常去看他。”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了。
林夙樱抽了一口烟,却故意把烟喷在眼眶泛红的小人儿脸上,激得她一阵呛咳。
“妳要是回来了,杨家的仇家会一天到晚找妳麻烦。曾经和杨家交好的,不是和杨家同样面临着困境,就是为求自保袖手旁观,阿骐在牢里还要一天到晚担心妳的安危,不是更麻烦吗?”
叶依莲委屈地垂下头,“那至少……我可以写信给他……”
“然后让想要找杨家麻烦的,有线索可以找到国外去,是吗?”
叶依莲嘴巴扁了扁,林夙樱头大地揉着太阳穴。
“拜托妳不要这么爱哭,要哭不要在我旁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妳呢!”
“对不起。”她拿起桌上的餐巾擦去眼泪,赧然地道着歉。
“反正事情都过了,后来那些千方百计想扳倒杨家的人,在黑道中也没能站稳自己的脚步,被其他势力斗垮。阿骐在牢里不到两年就假释出狱,大学没念毕业,他也不打算再回学校,就和一个熟识的长辈拜师学厨艺,然后三年前他来我这里当厨师,就一直做到现在。”几句话简单扼要地说完,又闲闲地哈了口烟。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风雨已竭,为什么不和她破镜重圆?叶依莲好落寞。
“妳呢?妳又为什么不来找他?”她反问。
“我……”自责涌上心头,“我不敢。”
“两个笨蛋。”林夙樱闲闲地下了结论。
“我也知道我很糟糕,不知道我这七年来到底在做什么。”两手十指绞在一起,恨不得时光重头,她一定逼自己鼓起勇气,“如果我早一点来找他,我们就不用白白浪费这七年,我也不会……”
不会拖到崇华向她求婚的现在,早已剪不断的感情愈加地困缚在一团混乱当中。
“一个人能够在还有时间和机会挽回错误时看清自己的愚蠢,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林夙樱打断她的自责,“有些人一直等到生命走到尽头,无力改变事实时,才发现自己铸下大错,妳应该感到庆幸。”
“可是……”想到这些年来她心爱的人独自面对所有风雨,她却只会当缩头乌龟,还自以为很值得同情,她就无法释怀啊!
“阿骐入狱那天,”林夙樱的声音冷冷的,像要掩盖早该被磨平的感伤,“杨老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