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杨昀骐低下头,询问地看向她。
叶依莲突然觉得脸上热度又上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也没想地就出声唤他。
“你……”她只是突然有种感觉,在想清楚之前就先开口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杨昀骐挑眉,“没有,”他又看向远方。
“喔!”是她想太多了吧?他表情明明和平常一样。
可是,的确是有点不一样嘛!叶依莲在心底反驳。
“怎么忽然这么说?”他问。
“没有啊!只觉得你跟平常不太一样。”虽然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有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叶依莲坐起身,贴近他的脸,仔细端详着,想找出“第六感”所感应出来的微妙差异有没有什么表征上的不同。
杨昀骐望着她贴向自己,心神微荡。
“哈!”她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拍手叫道,“我知道了!”
“什么?”他有些恍神,微怔。
“就是这个!”她双手食指抵在他唇边,往下轻轻一按,“你的嘴角往下垂了零点一度。”
杨昀骐忍不住笑出声。
“真的啦!你不相信我?”叶依莲很坚持她的新发现。
平常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嘴角总是勾着似笑非笑的角度。
杨昀骐笑看着她,不语。
真是个敏感的小白兔,他想,竟然连他自己没察觉的也让她发现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却不觉每次只要父亲为了十纹兰的事情而对他严辞相向,他就烦闷得不想多发一语。
究竟他们是父子,还是堂主与手下的关系?
“你干嘛顾着笑,都不讲话?”叶依莲噘着嘴,“你在笑我吗?”
杨昀骐连眼里也升起明显的笑意,心头郁结的黑雾突然为眼前红着脸微嗔的小白兔而烟消云散。
“我在笑妳可爱。”
“什……什么啊?!”叶依莲为他的话脸又更红了,“你又唬我──”话没说完,猛地打了个喷嚏,“哈啾!”这会儿连鼻子也红了。
杨昀骐皱眉,“都说妳躺这里会着凉了!”语气难掩责备却又不舍,他起身横抱起她,走回房间。
“你你你……你要干嘛?”叶依莲一脸惊慌失措,表情活像是想到了什么限制级画面。
杨昀骐实在是为她的反应感到好笑,忍不住揶揄,“放心,我只是想让妳回房间去躺,并不想弄得一屋子血。”
“你喔!”叶依莲捧住脸惊呼。
“拜托,刚刚是谁先想歪的?”这小女生很得寸进尺喔!
“你!”她才没有想歪,只是不小心浮现色色的画面而已啦!
“妳才是。”
“你才色……”
回廊处,正巧经过杨昀骐院落的佣仆们,都听到屋子里传来小俩口拌嘴的吵闹声,忍不住也露出莞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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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又走过了一个秋冬春,第二年夏天,他们毕了业,也一起考上大学。杨家大宅的三月迎春五月雪、九月桂花和冬末艳紫荆,点缀叶依莲十八和十九岁的欢笑与初恋,然而她这辈子第二次站在油桐花树下,却要为母亲穿上一袭黑色洋装。
母亲娇弱的性子,其实也和她的身体状况有关,父亲走后她虽然不用烦恼她的未来和家里的经济状况,却还是伤心忧愁地度日。
依莲不懂,他们不是聚少离多吗?哪来那么多悲伤可以让母亲以泪洗面?
或者,这也是爱情的答案之一?
后事是杨迁父子一手包办,简单而隆重,在杨迁的主张下,叶依莲正式搬进杨家大宅。
一抹飘零的白落在叶依莲肩上,衬得那身黑是多么的沉重。
她信手拈起它,十九岁的脸庞与两年前白纱下仍显稚女敕的女圭女圭脸相比,竟显得些许消瘦。
花落了,是否会找到归宿?还是依然如摇曳枝头时,只能对着天空绽放它的美丽,开与落皆孤寂?
身后,杨昀骐踏着一地落花而来。
“小……”一如以往,想喊她小白兔,却突然改口,“原来妳在这里。”
叶依莲闻声,转身面向他,她的脸几乎跟那一地的油桐花一样的白,也许是衣服的关系,却让杨昀骐皱起眉头。
他走近她,习惯性地抬手捧住她的脸颊。
小脸冰冰的,不像平常一样总是热呼呼、红通通地,他突然生起自己的气来,将她搂进怀里。
叶依莲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与她一样黑色的上衣,却听到令她安心的、代表着温暖的心跳,思绪跟着从死寂的国度被强拉回现实。
他温柔地拥她在怀,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小心翼翼怕伤害到她的坚实力量,全都环绕着她,她听到他在耳边的抚慰与轻哄。
“如果妳想哭的话,就哭吧!”
那一瞬间,白色花朵、艳红的花心在黑与白的世界中绽放……
“妳还有我,我会一直在妳身边。”
那一瞬间,雪色飞花竟无比的美丽,比在枝头上更甚,哪管南风无情卷起残缺,哪管细雨唐突溅起尘泥……
因为花落了,却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呵!
她的眼泪染湿他的胸口,却教他吻去了忧伤的呜咽。
夏季的甜风,五月的香雪,少男与少女交织成美丽如梦境般的画面。
一幅日后辗转在她的梦境里出现,却再也追不回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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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
油桐花的香味离她好远好远,她几乎已经不记得那种幸福的味道。
“依莲!”
落英飞转的景象被狂风吹散,切开梦境的缺口处,代表现实的刺眼光芒扎进她的知觉神经,摇晃的车窗和倒退的风景映入眼帘。
叶依莲眨了眨眼睛,脖子有些酸痛,坐直身体,才想起自己正在车上,车窗外午后的艳阳照映在远方海面上,像一条镶满蓝钻的彩带。
“快到了,妳准备一下。”驾驶座上的崇华提醒道。
“喔。”叶依莲用睡得沙哑的声音回道,却没有动作,愣愣地想着方才的梦境,突然有股冲动想立刻跳车逃逸。
母亲走后的第二年,杨昀骐和她离婚了,没给她一句解释,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留给她的是这辈子用也用不完的钱,还有心碎。
依莲恍惚地看着车窗外,这一刻的她就像当年那个还不愿从美梦中清醒的小女孩,惊慌失措,总是温柔而坚实地牵着她的那双手不见了,她不敢面对,只想找个地方,或者找个方法躲起来,假装自己坠入另一个梦境。
“依莲?”崇华见她没反应,以为她又睡着了,出声唤她。
“我醒了。”回忆没有断层,时间会将不完美的缺憾填补起来,这些年她的生活在崇华的陪伴下不也过得很充实?
也许不如当年那样的甜美如梦,可是谁不是得挥别那些绮丽的年少时光,才能在这社会上生存?至少崇华给了她一张蓝图,一张一定会兑现,不会突然有一天发现构筑的未来化作泡影的蓝图。
即使还有些懒懒的,不是很想动,但叶依莲还是勉强地从后座抓起自己的皮包,翻出梳子和镜子整理睡得乱七八糟的仪容。
崇华总是希望她可以在人前表现得更得体一些。
车子行驶在通往观光圣地的必经道路上,穿过成排叫卖当地名产的摊贩,在临海小镇转了一圈,却找不到资料上的所在地址,于是崇华只好停车问路。
“啊!这地址是向阳山庄吧!你们刚刚应该走高架桥那条路。”派出所的员警说道,“不过没关系,到这边也差不多,你们沿着这条路……”热心的员警开始描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