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先回答我。”
“二,快还我。”
“至少妳不是完全看不到。”朱岩桐把眼镜藏在身后,面向白若楠和她闪躲追逐着。
废话!除非她眼睛瞎了,这么近怎么可能看不到?白若楠生气地跺着脚。
“你要不要还给我?”
朱岩桐仍是一脸痞痞的笑,“如果妳想进屋子里去拿备用眼镜,我建议妳最好用瞬间胶把眼镜黏在鼻子上,否则我照样抢过来。”
“你有病啊?!”白若楠为之气结。
“妳的两点钟方向,烤小羊排的大婶穿什么颜色的围裙?”他又问。
他想测量她的视力,以为她戴眼镜是戴好玩的吗?白若楠气呼呼地开口。
“黄色,不过我看不清楚,你快点还给我。”
朱岩桐点点头,“很好,这么一来我确定妳不会因此而跌倒,或是一脚踩进火堆里去。”说着,他将眼镜收进他的衬衫口袋,“我先替妳保管啦!”
“你不能这样!”白若楠叫道。他是土匪吗?土匪也会抢些值钱的东西!
“妳有没有听过丑大鸭的故事?”他忽然问。
白若楠一愣,“什么丑大鸭?”
“丑小鸭长大了,却变成了丑大鸭,牠本来就不是天鹅,却整天觉得自己不属于群体。”
他说她是丑大鸭吗?白若楠有些生气,觉得他很失礼。
“直到有一天牠终于了解到,其实牠并没有跟其他鸭子不同,只是牠心里认定自己不属于群体,事实上群体从没有排斥过牠。”
白若楠因为他的话而呆站在火堆旁,原来在追逐中,他竟然领着她跑进了热闹的人群之中。
“没有人天生和别人不同,妳或我都一样,重点是要如何加入他们。”
所以呵!在这场欢乐的宴会中,星星和月亮都是主角,他的短暂离开不会中止欢乐的气氛,只要加入他们,快乐的火苗就会延续……
朱岩桐笑着晃了晃她的眼镜。
“看得太清楚胆子反而变小了,等结束了我再还给妳。玩得开心一点!”说罢,他朝弹奏音乐的人群走去。
可是她不戴眼镜的话,每个人的脸孔都糊成一片啊!
“等等……”白若楠想追上去,三、四个女孩和几个小表头却围住她,拉着她的手加入众人的行列,每个人都以最真挚的热情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罢开始她很僵硬,简直像机器人在比手画脚,但是却不好意思拒绝这些友善热情的人。
至少朱岩桐说对了两件事。
加入人群不是那么困难;看不清楚别人脸上的表情,她反而会自在许多。
饼去,她总在镜片后小心观察着别人的表情,因为太在意那些视线所代表的反应,结果是把自己绑得动弹不得;此刻,当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那道绑住她的无形锁炼似乎也跟着松开。
有样学样地在火堆旁“绕”了两圈──她相信自己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是在跳舞,顶多是跟着人群在火堆旁顺时针绕两圈──已经足够让她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拿着托盘把啤酒和饮料送给每个人的少妇,体贴地递给她一杯饮料,白若楠想也没想地喝了一大口。
味道怪异的酒,不过也不是那么难喝,而且掺了冰块,正好解渴。
她在周遭人的欢呼声中一口气喝干,身体的干燥解决了,酒精让她整个人飘飘然,跟着节奏起舞的身体不再硬邦邦的,连嘴角和脸上的线条都不经意变得好柔软。
白若楠双颊酡红,几绺滑下脸庞的发丝因为薄汗粘贴在颊上,迷蒙的视线、火热的温度、热络的气氛,让她忍不住漾起微笑。
朱岩桐的视线紧锁着被小表头们簇拥的白若楠,指尖在吉他弦上拨弄出不疾不徐的节奏,是对营火旁那个容易紧张又内向的“舞蹈初级生”小小的体贴,尽避周遭吆喝着、吵闹着,他的眼中却仅剩下白若楠嘴角淡淡的笑花。
开始时只是因为好奇,被那种隐约和他相似的灵魂吸引。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那身死气沉沉的打扮却和她的外表相差甚远;她的脸部表情和背脊似乎总是绷得紧紧的,紧到当他无意间瞥见她镜片后清澈却小心翼翼观察周遭的眼神时,忍不住担心她会把自己给绷断。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自我保护,他也不例外。
但是白若楠用来自我保护的“壳”却复杂许多,看上去像冰块、像刺猬,冷漠、严肃、拘谨、不喜与人亲近,真的触碰到了才发现她是纸老虎,周围的人感觉不到压力,因为她把压力包在自己的壳里。
朱岩桐自认不是心理学家,不过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却足够在观察后归纳出这些结论,尤其是他认定白若楠有着和他相同的灵魂……
他的视线随着她旋转,她唇畔的那抹柔媚,好像困锁在沙漠中需要细心守护的花蕊,对比她平常小心万分的自我压抑,显得异常珍贵。
朱岩桐失神地手上一滑,音乐差点走调,不过摇宾天王可不是当假的,一个回拨,就像即兴来一段转折的小插曲,惹得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琥珀色的眸子再度追上白若楠的身影。
他决定今晚结束以前,都不把眼镜还给她。
***bbs.***bbs.***bbs.***
热闹的舞蹈暂时告一段落,消耗体力过后特别容易肚子饿,一旁的两张长桌上早已摆满各种食物,全是今晚来到这里参加聚会的主妇们所准备。
白若楠被邀请坐在长桌的一端,因为她是主客。
她整个人晕陶陶的,好像还玩不够、跳不够似的,这样的心情让她在面对众人时难得的不感到紧张,红着小脸接受每个人热情的欢迎。
桌上都是墨西哥家常料理,玉米饼、鸡肉和salsa酱等等,还有各种仙人掌料理。体谅她是外地人,吃不惯以玉米饼为主食的墨西哥菜,因此桌上还有义大利面。
朱岩桐坐在她右手边,不时替她服务,倒饮料、取餐点,偶尔趁着她不注意时,一双眼睛又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若她正好抬起眼,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他也只会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像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白若楠想到原本要向他道歉的,却因为被他推去跳舞而没来得及开口,还有她的眼镜!
“对了,我的眼镜……”她以中文低声向朱岩桐道。
“各位,”狡狯的朱岩桐此时却站起身,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今天晚上是为了欢迎白小姐,所以我想为她献唱一首歌。”
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热到最高点,大家都知道朱岩桐歌喉好,在外头,要听他现场演唱可得漏夜排队买票呢!
顷刻,朱岩桐怀里又抱着吉他,五指轻轻拨弄了两下,突然抬眼看向几乎又要露出窘迫神色的白若楠,安抚似地朝她微笑着。
“小男男,妳想听什么歌啊?”他以中文问道。
“我……”白若楠脸颊发烫,暗自庆幸其他人听不懂中文,她不愿意破坏大家的兴致,虽然一脸气呼呼,声音却极其轻柔地道:“不要叫我小楠楠!”
朱岩桐一脸困惑。
“『不要叫我小男男』?伤脑筋,这首歌我不会,换一首吧!”
听着他分明是跟她装傻的回应,白若楠也没辙了,一转头看到每个人期待的眼神,她只得随口道:“随便来一首老歌吧!”要她说出什么当红流行音乐的曲目,比叫她背圆周率还困难。
朱岩桐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笑,一双眼又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想也没想地,五指在弦上拨弹出流畅的旋律,节奏略快而不急躁,有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