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伯伯,你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进去——”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我晚上再好来了。”凤彦民很没骨气地做了驼鸟,再度转身,就欲离开。
“凤伯伯——”白昭宣苦笑,正想拦住他,忽觉身后似有轻风掠过,他神色一凛,猛地回过头。
后院依然一片平静,凤筠舒的房门也依旧紧闭,似乎并无异样。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白昭宣蹙眉沉思。
第8章(2)
就在这时,身后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凤筠舒缓缓走了出来,倚门而立,神色平静地看向凤彦民的背影。
白昭宣模了模鼻子,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酒坛子。
看来今天是注定要自己一个人独斟独饮了。
“老大,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见白昭宣告辞离去,一直背对着凤筠舒的凤彦民这才僵硬地转过头,“你——你身体已好多了吧?”
凤筠舒轻“嗯”了一声,“大哥,进来坐吧,外面风大。”
“哦。”凤彦民点头,然后乖乖地跟着凤筠舒走进房里,闷不吭声地坐在一旁。
一时间,兄弟俩竟无言以对。
凤筠舒掩唇轻咳了两声,为凤彦民倒了杯热茶,“大哥,是筠豪让你来见我的吧?这一次是我输了。”
凤彦民心头猛地一涩,他知道这是筠舒在为自己找台阶下。
“我——”他正欲开口,却被凤筠舒淡淡地打断,“大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见你?”
那冰冷的语气,那淡漠的眼神,让凤彦民怔了怔。
凤筠舒缓缓抬眸深深望进凤彦民的眼里,“大哥的养育之恩,并不是一个巴掌便可以轻易抵消的——”
“筠舒——”凤彦民虽不明白凤筠舒想干什么,但心底却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凤筠舒忽然起身,在凤彦民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凤彦民大惊失色,连忙站了起来,“筠舒,你这是干什么?”
“筠舒自知不配姓凤,这三个响头就当还了凤家恩情,自此筠舒便与凤家庄不再有任何瓜葛。”
“你——你说什么?”凤彦民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他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凤筠舒,满眼悲痛,“筠舒,你这是在怪大哥吗?怪大哥当日打了你一巴掌,怪大哥当日说下那样的重话伤你?所以——所以你才——”
凤筠舒直视着凤彦民,眼底一片淡漠冷情,没有半分回避,“十年前筠舒带着情儿诈死,就是要与凤家月兑离关系。只是我一直欠凤庄主这三个响头,今日就当把一切还清,自此两不相欠。”
凤彦民无力地跌坐回椅上,哑着声问:“原来——原来你要见我,竟就是为了——为了与凤家彻底月兑离关系吗?”
“是。”凤筠舒微垂下眼帘。
凤彦民顿觉心灰意冷,轻轻合上眼帘。
半晌,他睁开了眼,以往眉宇间的那几分顽童之色早已不复见,只余下一片清寒。
“好。我便如你所愿。明日我就昭告武林同道,凤筠舒从凤家祖谱上除名,以后是生是死都与凤家无关。”愤然起身,他拂袖大步离去。
目送着凤彦民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凤筠舒才缓缓站起了身,眼底一片黯然神伤。正欲跨出步伐,脚下却一个踉跄,幸而,及时伸手撑住了桌沿。
轻喘了一口气,他直起身子,便往屋外直掠而去,身形如燕。
后院的某个角落缓缓走出了另一道身影,神色复杂地看着凤筠舒消失在庭院之中。
“二叔,姜还是老的辣啊,我果然被你骗了。”
身后忽然凉凉地插了一句:“奸商,原来你也有被骗的时候。”
凤筠豪转过了身,双手环胸,看着正倚墙独饮的白昭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铁公鸡,没想到你也棋高一招。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了回来?”
“做杀手的第一要素就是要有敏锐的观察力。”白昭宣将酒坛子朝凤筠豪一掷,“你当我这几年白干了吗?”
凤筠豪接住酒坛,然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确实已是经验丰富了,不如出一本《杀手技巧手册》,也许可以在江湖中卖一个大价钱。”
白昭宣斥之以鼻,“你这只奸商都要钻钱眼里去了,最好哪一天被钱埋了了事,以免祸害人间。”
凤筠豪哈哈一笑,“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
白昭宣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脸上恢复了正色,“奸商,老大不是武功已失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
凤筠豪也敛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淡淡地道:“你刚没听我说,我被我二叔骗了吗?”
白昭宣一怔,“你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武功?”
凤筠豪摇头,“错。”轻叹了口气,他又接着道:“是我轻视了那十日之约。我以为以激将法让二叔静养十日,可以让他尽早康复,谁知他却利用自身的医术在这十日内强行恢复了武功。”
白昭宣惊道:“这怎么可能办得到?他内力已全失,就算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在十日内——”
凤筠豪苦笑,“你不知道吗?二叔所练的武功是玄心诀。”
“玄心诀?”白昭宣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脸色煞白,“难道是百年前江湖早已失传的邪教武功?”
凤筠豪点头,“玄心诀是利用倒转经脉的极端方法习得上层武功的一种邪派武功,虽然可以使习武者在短时间内武功大进,却是以生命为代价。功力每高一分,生命便短一分。即使最后因某种原因散尽宝力,只要医术够高明,再配合玄心诀的心法口诀,便可以再一次恢复武功。”他话语一顿,眼中露出了沉痛之色,“只是这一次恢复武功,耗尽的是生命最后的元气。只要他再一次妄动真力,必死无疑。”
白昭宣脸色一变,直冲到凤筠豪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是说这一次,你也救不了他?”
“谁也救不了他。”凤筠豪平静地看着白昭宣。
白昭宣紧紧盯了凤筠豪半晌,然后颓然放开了凤筠豪,转身就走。
“铁公鸡,你想去哪?”
“去把他抓回来,就算打晕他,把他绑在床上,我也不会让他妄动真力。”
“你自信你赢得了二叔?”
白昭宣背影一僵,蓦地,他回过头,眼神冰冷地盯住凤筠豪,“就算赢不了,我也要试一次,难道你情愿看着他死吗?”
凤筠豪轻叹了口气,“铁公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太感情用事。”
白昭宣冷哼了一声,“谁像你这般冷血。”
凤筠豪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挑眉笑了笑,“我是大夫,大夫最应该具有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否则如何医治病人?”
白昭宣紧抿着唇不说话。
“走吧。”凤筠豪拉起白昭宣的手臂,就往前走。
“去哪?”白昭宣疑狐地问。
凤筠豪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微微一笑,高深莫测,“自然是去看戏。”
睁大了眼眸,她静静地望着那漆黑一片的上方,眼底流露出了淡淡复杂的神色。
已经十天了,她被困在这里十天,除了能说话,头部能做一些轻微的转动之外,什么也不能做。那个叫冷泠的女子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双手双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绑住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原以为自己已是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但此时此刻,她只要一想到他就住在上面,近在咫尺,她的心就是会隐隐地痛。
那种痛就像有一根蔓藤牢牢缠在心底,然后,一天天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