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舒!
筠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筠舒!”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叫出声的,她只看清,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回过头时,那一脸的震惊,悲痛,怜惜,还有一些复杂而莫名的神情。
她还来不及细想,已经看见了那袭白衣上竟染上了一大片悚目的殷红。
“筠舒——”
几乎是飞奔而至,她想询问他有没有受伤,但担心的话还没出口,她就看见了苏远。
大厅内,苏远一身红色的新郎服,竟静静地坐在地上,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墙,脸色惨白如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致命的剑伤,正不断地淌着血。
但他的眼睛却出奇的亮,亮得就像一把刀,锋利得能瞬间就将人伤之于无形。
“苏远——”
眼前混乱的景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筠舒!
她无声地望向凤筠舒,这时苏远忽然大笑起来。
“情儿啊情儿,你一心想得到的东西就在他的手上,你看见了吗?但他,注定要背叛你——注定,要背叛你——”
苏远狠厉地大笑着,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彻底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情儿,你会恨他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恨他——我得不到你,他,也得不到你——永远,也得不到——”
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苏远缓缓合上了双眼,唇边竟含着一抹诡异的轻笑。
就像是一种诅咒。
“筠舒——”
她低下头望着那只苍白的手,此刻,他的手心里正紧紧攥着一纸略显泛黄的书信。
“筠——”
她的手才伸出,却见凤筠舒身形竟猛地向外一掠,冷冷清清地站在雪地里。
“情儿,对不起——”
话语方落,手中的书信往上抛掷的同时,扬起了一片白茫茫的剑光。
“不——”
仿佛在这一瞬间,心底,似乎有什么彻底崩裂了,上官情疯了般地冲了过去,却只来得及接住那片片被剑气震碎的纸屑。
第6章(2)
瞪视着掌间的碎纸半晌,上官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凤筠舒。
“为什么?”
哑着声,她好不容易才问出声,却得不到任何应答。
耳畔蓦然响起了苏远凄厉的笑声。
他注定要背叛你!
注定要,背叛你!
背叛!?
她的筠舒怎么会背叛她?
不会!筠舒,绝不会背弃她!
为什么,她会这么痛?
痛彻心扉!
摇着头,她不断踉跄后退着。
风,很冷,像把刀直割进人的心头。
心,在滴血,碎了一地,她却已无力拾起。
蓦然,她凄厉大笑起来,冷冽的寒风早已吹散了她原本梳好的发髻,一头青丝随风乱舞着,打在她的脸颊,隐隐作痛。
“为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微垂着眼帘,她死死地盯着地面上早已被剑气震碎的书信,一字一句,犹如杜鹃啼血:“这是我们上官家翻身的唯一证据,你竟把它给毁了?!为什么,为什么——”
口中的银牙几欲咬得粉碎,她缓缓抬头,望着眼前那道依然淡定如风的身影,眼眸写满了震惊,悲痛,绝望,还有心碎。
十年了!
她苦苦撑了十年就为了等这一刻,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让她功亏一篑的,竟是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一口甜腥顿时涌出了唇角,她身子一晃,眼前微黑的同时,已被一双温暖颤抖的手扶住。
“大小姐——”
碧心含泪扶着那具冰冷脆弱的身躯,哽着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抬起眼眸,她看着风中那道默然静立的白色身影,一颗心几欲碎裂。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吗?大小姐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冷风中,那道落寞苍凉的白影微颠了颠,但最终那一步并没有跨出。
筠舒,筠舒,你竟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了吗?
曾几何时,我们竟落到了这副田地?
究竟,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碧心,带我走——我求你带我走——”
她倦累地靠着碧心,一身新娘红衣衬着那张美丽的脸更加惨白,微微闭上双眸,她凄绝一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愿死在这里——”
“好。大小姐,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悲痛欲绝的碧心,吃力地抱起她,转过身时,眼中已落下了泪来,“大小姐,你千万不能死——这个世上,碧心就只剩下你了——真的就只剩下你了——”
“碧心,这个世上,我也只有你了——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
躺在碧心怀中的上官情,苍白的唇角忽然扯出一抹淡淡悲凉的笑,“其实,我好想念从前的日子——真的很想念——碧心,你也想念,对吗?”
雪,不知何时竟下了起来。
细雪飞扬中,她轻柔的声音也渐渐在冷风中散去,他痴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已然看见那只原本靠在碧心肩上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
——情儿!
心,在那一刻跟着碎了。
步履微微一颠,他再也忍不住口中的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无力的身躯顿时跌入了冰冷的雪地里。
缓缓闭上双目,他惨淡一笑,任由冰冷的黑暗吞噬自己。
情儿,若是到了黄泉,你可愿见我?
曾听人说,爱一个人,并没有值得和不值得,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为了她,他做尽了一切!
他愿意为她习得一身邪魅的武功,他愿意为她杀人放火,他愿意为她将自己彻底地改变。
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只要,她与他,能风雨同路。
但到最后,他却无法再与她并肩而行了。
也许,自己真的疯了!
与她并肩同路到了最后,他竟宁愿她恨他了。
恨,总比绝望要来得好,不是吗?
等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他觉得整个身体就似不再是自己的,就连血液也都结成了寒冰,但身体深处却有一股灼烧的热流到处乱窜,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燃烧了起来,绞痛如万箭穿心。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地狱深处。
缓缓睁开了眼,他却诧异地看见了一熟悉的脸庞,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苍白的唇不禁微微一勾,牵出一抹冷笑。
原来,他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老天还要他活着!
“终于醒了吗?”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紧紧地盯着他,一脸冷笑,“一直以来,我都在猜想那道竹帘之后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竟是这副模样——暗夜那声义父,你受得起吗?”
“你很失望吗?”凤筠舒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倦怠的微笑,“无心,我知道,你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失望?”无心大笑了起来,等停下笑声,他的眼中已现出一抹狰狞之色,却隐隐带着愤恨,“我是很失望!但并不是失望你与我想象中的差距,而是失望,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从来都没有。在你的眼中,只有那个暗夜,只有那个笑影——”
伸手一揪,他牢牢揪住凤筠舒胸口的衣襟,恨声道:“从你收留我至今,你真正把我放在心上过吗?我并不比他们差,不是吗?但你——又是怎样对我的?”
无心怒极,松手放开他衣襟,转身拿出早就准好的皮鞭,一鞭朝他胸口狠抽了过去。
“叭”的一声,这一鞭隐含着内劲,凤筠舒胸口皮开肉绽的同时,一口鲜血涌上喉间,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轻咳了几声,凤筠舒缓缓抬头看了眼无心,眼中的神色一贯的冷冽淡漠,就仿佛刚才那一鞭并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无心被他这么一看,第二鞭竟再也下不手,只能恨恨地握紧了手中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