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双眸半合,才微微转身看向躺卧在龙榻上的身影,“皇上无须过于担忧,你只是风寒入骨,休息两日就没事了。”
那龙榻丘的身影微微一笑,却猛然咳嗽起来,“唉,国师不需要隐瞒朕。虽说朕现在只不过是风寒入骨,可是这把骨头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想起人前人后皆呼朕万岁,可又有谁真的能活到那个岁数,甚至不及一些普通老百姓活得长久,其实朕即使是贵为天子,有的也不过寻常百姓的寿命。”男子淡然开口:“皇上想得开就好,这世间荣华其实只是过眼烟云,若能坦然处之未尝不是件好事。”
龙榻上的身影微微颔首,“国师说得是,倒是为何近日都不常看见国师出入?”
男子双手一紧,“因为世间尚不平静,妖魔还未伏法,所以我必须时常查探。”
龙榻上的身影轻轻一叹,“朕能平复的只是天下的百姓,但是这妖魔出没却不是朕力所能及的,都还要靠国师暂时操劳啊。”
“我理当尽力。”男子躬身,“皇上如没有要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嗯。”
随着皇上的点头,那白色的身影蓦然转身走出那金碧辉煌的龙寝。
无视于周围对着他不停嬉笑或者抛出媚眼的众多宫女,弘嵩面色淡漠地朝自己所在的院落走去,那是独独属于他的宁静。
一年了,他已经不停地在下界降伏了各种妖魔,却丝毫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她究竟在哪里?她那虚弱的身子必须靠吸食鲜血才能生存下去,但是他伏捉到的吸血魔物却都不是她……
难道她没有吸食人血?
他面色一沉,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死!他即使等到天荒也要将她找到!
突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猛然撞到他的怀里。
只见一个老妇被微微震开,弘嵩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免她倒在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出现?”这皇宫后方的小院落是为他亲建而成,即使是皇上未经他的许可也不能进来。
被弘嵩握住的枯手微微一颤,那老妇一直低埋着头半晌不敢答话,似乎害怕他。
将手中枯瘦的手腕放下,弘嵩微微皱眉,“你究竟是何人?若是再不说就将你交于皇宫大内处置。”
这句话似乎让妇人一惊,见她缓缓开口,好似在慢慢思索着什么,“我、我,国师千万不要把我交给皇宫大内,我只是个苦命的老婆子。”
弘嵩半眯起双眸,“那如何又到我这里来?”
“其实、其实……”那老妇好像太过紧张,“我是因为不小心将皇上的一个古董花瓶给摔碎了,我、我怕处罚所以才逃到国师的住处,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敢来搜查。”
“把皇上的古董花瓶摔碎了?”弘嵩看向那一直低头的老妇,“这不过是件小事,你跟我一同到管事那里去,我替你说说就好。”
“不!”老妇陡然增高的嗓音让弘嵩一震。
“那个、我是说,其实我笨手笨脚的,已经在宫里闯了不少祸,那些个宫女太监都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嫌我碍手碍脚,我在那里已经被很多人欺负了。”老妇急急开口,随即连忙跪了下来朝弘嵩猛磕头,“求求你,国师求求你,你就暂时收留我这个老婆子吧,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你让我东我就不会往西,求求你啊……”
听着那老妇的哭声,弘嵩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与他人同处一地。”
“不会的,不会的!”老妇连忙摇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虽然笨,但是我可以慢慢做好。我会给你做饭、给你烧水,只要你不赶我走就好了……”
听着那沙哑的哭声,弘嵩不禁半眯双眸,为何会有些怜惜?“若你平日不打扰我,那……”
他还未说完,老妇就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只要国师将我留在这里就好。”
弘嵩微微颔首,“那你就自己去挑一间屋子住吧,往后的生活你就自己好生照料。”
“是、是、是!谢谢国师,谢谢。”老妇连连应声。
随着弘嵩渐渐远去的步伐,那老妇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白色的瘦削身影,老弱枯黄的脸庞滑落下晶莹的泪来。
夜幕已深,但是皇宫后面的院落依旧有着点点未熄的灯火。
“式神,可有查到有其他的吸血魔物存在?”站在窗户旁,弘嵩仰望着那缺角的下弦月缓缓开口。
式神恭敬地抱拳低首,“尊者,这次发现了两三个小妖吸食人类精血,却都非魍魉姬。”
“依旧不是她吗?”他微微颔首,“你暂且下去吧,继续追查吸血妖魔的痕迹。”
“是。”式神弯腰应道,高大的身影蓦然化为一阵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弘嵩缓缓转过身来,全身无力地坐在木椅上。什么时候……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她……瘦长的大掌将怀中的香囊拿了出来,轻嗅着那已经淡去的香气,他紧锁的双眉渐渐松缓。这一年里,他都必须靠这香囊才能化去心中过多的忧闷,可却又因此凭添了心痛之感。
突然,房门被一把撞开。
“谁?”他皱眉。
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碗放下,老妇扬着衰弱的嗓音开口:“国师,趁着这汤面尚热,快点吃了吧,这冬天就是要吃点热的东西才能暖身体。”她一手将一直搁在胛中的灯笼给放了下来,一手连忙用竹筷搅拌好面条递给弘嵩。
无视那放在桌前的汤面和递上的竹筷,弘嵩紧紧地盯住用宽大的围布遮住脸庞,独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的老妇。
“谁让你随便进我的屋的?”他危险地半眯双眸。
“我……”老妇微微无措,“我只是觉得晚上夜凉,我想你还未熄灯,肯定还没睡,所以我才特地起来给你煮了碗汤面。”声音有丝哑然。
原本的怒气在看到老妇双眼闪出的光亮时又突然消失,“下次不可以不经我允许就擅自进来。”他抿住嘴角。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记着,你快吃,快吃,这是我好不容易做的。”
他轻轻点头,刚想拿她递给的竹筷,却在看到她宽大的袖口露出的红肿,他皱紧双眉,“你的手怎么了?”
老妇愕然一愣,双手立刻背到身后,以沙哑低沉的嗓音道:“没事没事,就是下锅的时候让面给溅到了,老婆子就是这么粗心,你快吃啊。”
放下手中的竹筷,弘嵩看着那一个劲叫他吃面的老妇,“把手伸出来。”
“不用了,这么点小伤,擦点药膏就没事了,你吃你吃。”
没有理会老妇的话,弘嵩一手便将她放在身后的两只手给抓了出来,翻开那宽大的衣袖,他紧皱的眉头越发深锁。
“小伤,不碍事的。”老妇声音有丝异样。
看着早已经枯瘦皱皮的双手,弘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怒气,“既然不会煮面,那为什么还要去做?”
她吞了吞唾沫,“不是,我会煮面的。只是今天不小心才会这个样子,不信我明天给你做其他的菜,保证不会再出意外了。”
弘嵩站起身,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小瓶,“把手伸出来。”
老妇轻轻应声,乖乖地把手伸出去。那消除疼痛的微凉的药膏让她忍不住微微含笑,只是给那宽大的围布给遮住了。
将药膏涂在老妇的手上,弘嵩将那药瓶递了过去,“你将它拿好,若是有什么不适都可以敷上。”
“是,老婆子记下了。”老妇嗫嚅应声,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放人怀中。
弘嵩便吃起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