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全部力气坐起身,蓦地抱住他,颤声道:“你是尘儿,我的尘儿……”
她哀戚地哭了起来,二十六年的分别,但他眉宇间的痕迹,让她认出了他:这是她的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夫人,妳认错人了。”他轻轻地拉开她,别过身不再看她。
“风,他是尘儿啊,我们的尘儿!”韩洛梅哭着看向一旁的丈夫。
“梅,妳认错人了。”司无风难掩痛苦,只能这样告诉妻子。
他的回答让韩洛梅沉默了,她含泪的眼从丈夫急切压抑的脸上移到风痕身上。
“银针刺穴会比较疼,请夫人多加忍耐。”风痕在火光下消毒了银针,坐到她身边。
她看着他平静专注的模样,他的眉宇勾动她心里的母性,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
在他用心下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其不意地动手拉开他的肩头,那朵幽兰倏地映入眼帘。
“夫人……”他站起身,后退一步,拉上衣襟。
“尘儿……你是我的尘儿啊,为什么不愿认我呢?”看到兰花,她伤心欲绝,“是娘对不起你,但那时是别无选择啊!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才不得已扔下你,你可知我有多不舍?”
“我不是尘儿,妳的尘儿正在外面等妳,为妳担心。”他静静的说。
“尘儿……”司无风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来抓住他的手,“听爹说一句话,好吗?这些年来,爹跟娘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啊!”
“二十六年前,我们被仇人追杀,而那时的你尚在襁褓,仇家的势力十分了得,我们几次死里逃生,最后才下了这个决定,将你送给一户农家,是因为不想你跟着我们一起死啊!你娘哭了两天两夜,好几次都想回去将你要回来。是我……强拦住她……”
“尘儿……”韩洛梅拉住儿子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俊逸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风痕拉住她的手,“我并不恨你们。”
“你……你说什么?”司无风激动地盯着他,“你肯承认是我们的孩子?”
“我是你们的孩子,但我不是尘儿。你们的尘儿只有一个,他在外面。”风痕温润的声音淡淡说着,“很小的时候,我在街上乞讨为生,甚至被人家打瘸了腿。后来遇到师父,他收养了我。在我十岁的时候,师父告诉我我的身世。那时我曾经讨厌过你们,讨厌你们抛弃我,让我一人流浪吃了这许多苦。但我一点一点长大,渐渐明白人生有许多无奈。你们当年扔下我时同样也是出于无奈,并且是为了我。当我明白这一点以后,我就不讨厌你们了。所以,我从没恨过你们。”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韩洛梅紧紧抓着儿子的手。
“十八岁那年,我曾到司剑城找你们,想见上一面,看看我的生身父母,但被侍卫拦在外面。”风痕淡淡一笑,“盟主大寿,你一个跛子来凑什么热闹!他是这样说的,并把我推到了门外。”
“那是我唯一一次去找你们,之后便打消了念头。”
“他居然这么做?”司无风不由得捏紧拳头,表情扭曲。
风痕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因为他的话才不进去,只是那些话让我明白,我和你们已经离得太远,相见争如不见。”
“为什么?”韩洛梅忍不住心疼地问。
风痕轻叹,“武林盟主不能有一个杀手的儿子,更何况,是他通缉江湖要捉拿的『三煞』中的一个!”
司无风表情抽搐,无奈地叹道:“没想到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盟主头衔,让我失去了最珍贵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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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韩洛梅被送了出来。
风痕交给司无风一张药方,“按方子上写的做,如何调理都写得很清楚,她可以痊愈的。”
司无风感慨无语,只要看着妻子含泪欲流的眼,他当然明白她心头的痛;他的心情又何尝不是一样?
可是,亲生儿子就站在那儿,他们却仿佛隔着一座山。就如风痕所说,有些事是无法选择的;至少,他说他不恨他们,他承认自己是他们的孩子。有他这句话,他们还能奢求什么?一直是他们欠他啊!
他深深一叹,“告辞。”他不舍的再看了他一眼。
坐上轿子,韩洛梅再也忍不住的投入丈夫怀中,哭诉道:“风,当年我们不该抛下他的。”
“那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啊!”司无风黯然。
“可是……再怎么样,为人父母怎么可以抛弃自己的孩子呢?风,我们做错了。”
他们做错了,可是老天终究让他们再见儿子一面,并且解开心结,只是换来的却是一片黯然。司无风抬头,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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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痕毫无睡意,天际几颗稀疏的星星,照着寒凉如水的月亮。
他撩动琴弦,奏出的却是一曲相思愁,相思如愁,满心纠结。顿失了意味,他收了琴音,抬头仰望那寂寥月色。
“在想什么?”
忽然响起的婉转语音让他为之一惊。月光下,如雪的白衣随风轻舞,她就像踏着月色,姗姗而来。
他呼吸微窒地看着她。
“你还是不理我?”她美丽的脸庞露出一丝苦笑,一双眼灿若星辰,直直的凝视他。
“妳不该来。”他歙起眸光,低声道。
“是不该来,可是我想见你。”她无视他冷淡的态度,逼近他,“我想见你!虽然你不愿和我说话,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从前的事,但是,我还是想见你,就是很想……见你。”
他苍白的脸蒙上一层黯淡,事到如今她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那样对你,你恨我吗?”她靠近他,凝视着他。
她身上那股幽兰的馨香缭绕在他的鼻间,那么干净、那么清甜的味道。
他不着痕迹的退后,她却倾身向前,就那么自然的抱住了他。
靶觉到他身子一僵,她还是不放手,继续抱着。
“别怕,是我在抱着你,我不会再伤害你。”她柔声道。
她这样温柔的语调让他发怔,她一直就像朵带刺的玫瑰,把他刺得遍体鳞伤。但是,现在这朵玫瑰却又盛开,散发着馨香诱惑他,她到底还要他承受多少?
他推开她,“妳就要嫁人了。”
她怔了一下,微微一笑,“不用你来提醒我,我自然知道。”她忽然问他:“我要嫁人,你会为我高兴吗?”
他心上泛着麻木和痛楚混在一起的感觉,“妳要我的祝福?”
“我不要你的祝福,只要你的爱。”星眸带着如火的炽烈,忘情的看着他。
她踮起脚尖,将柔软的樱唇贴上他的嘴唇,幽幽的低喃:“我知道,你曾经很爱我。现在我害怕你不再爱我,你还爱我吗?”
他的嘴唇冰凉,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如他已死灰的心,他蓦地推开她。
她后退一步,笑容里有丝凄凉,眼神依旧明亮,“你爱我,可为什么不要我?当初不要我,现在还是不要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爱我?”
多让人痛心的话啊!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是,他错了!她还是可以在他心里轻易地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他幽然一笑,竟是无言以对。
她紧紧的看着他,他的表情会牵痛她的心,她最恨他这样什么都不说,让她受着爱恨交织的折磨。
水袖轻扬,一方白色丝帕忽然缠绕住他颈项。
玉手握在丝帕两端,“有时候,我真是很想勒住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多说一个字?为什么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说,让我一个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