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知夏抬头看他,美丽的眼睛里盛满忧愁和疲惫。“竹峰,我觉得很辛苦、很难过……颂贤这样躺在里面,每时每刻我都担心着他会不会就这样走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好怕、好怕。看到牧韧,我又好痛苦,我无法好好的面对他。你知道吗?我会忍不住想对他发脾气,怪他、怨他,即使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我还是无法好好地对他……”她哽咽起来,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很想痛哭一场。
“知夏。”顾竹峰怜惜地看着她,忍不住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她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她需要安慰、需要关怀。
腾牧韧跑到手术室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游知夏伏在顾竹峰怀里,哭得很伤心,而他轻轻抱着她、安慰她。
腾牧韧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她正在哭,他这时若出现也许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痛苦在心底蔓延,他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转身走开。
“先生。”他徘徊在医院的走廊,忽然有人叫他。
他茫然抬头,看到一个护士。
护士指了指他的手掌,“那个……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腾牧韧这才发觉自己手心被玻璃割到的地方血已经凝结了,正隐隐作痛。
他让护士包扎完毕,又慢慢地踱回手术室前,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哭?
游知夏一抬头看到了他,站起身,就朝他走过去。
“你现在才来吗?”她问得怒气冲冲。
“我……”腾牧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冷冷的目光一直看他,“很好,你果然是好姐夫,还念着弟弟的生死!但愿他没有打扰到你休息的时间!”
“知夏。”他忧伤的看着她,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被伤的又何止是他?她自己也会难过、也会痛苦。
她别过身子,以冷漠的背影对着他,“你回去吧,今晚我会留在这里。”
“知夏,我留下来,妳回去休息,妳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他无法忽略她的黑眼眶。
“交给你我不放心。”她不肯妥协。
他慢慢走近她,微叹口气,“那么妳留下我也留下,如果妳困的时候就睡一下,有什么事我马上叫妳,这样好不好?”她固执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这样温柔的关怀让她无法拒绝,只好抿紧了嘴,不再作声。
寂静的夜,游知夏坐在腾牧韧身边睡着了。头就靠在他肩上,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只有这样,她才能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吗?不再带着尖锐的刺,那些刺不仅刺伤了他,也把她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轻轻一叹,目光落到她平和的睡颜。
知夏,妳这个倔强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肯收起妳的脾气,乖一点呢?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缱绻爱意只化为一句:“好好睡吧!”
冬天来得无声无息,却径自的寒冷。游知夏不喜欢冬天,因为她怕冷;但腾牧韧很喜欢,他觉得冬天有一种幸福的味道。
游颂贤身体各方面都很稳定,除了沉睡不醒之外,一切都比原先好了很多。在医院里,游知夏依旧忙碌,每治好一个病患,她都有一种过去不曾有过的欢喜和安心,她甚至自愿做急诊医师。但是,做了急诊医生,她就更无暇照顾家人了。她可以对腾牧韧冷淡,但无法对女儿狠心。女儿尚小,需要她的照顾啊。
她经常值夜班,不是轮到她,她也会自动与人调换,让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就倒头而睡,她甚至记不清上次和腾牧韧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了。这些事比医院的事更让她烦恼,所以她一直逃避不去想它,她无法以平静的心绪面对他。
游知夏连续两个晚上值夜班,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腾牧韧并不在,他去了电台录制节目。她困倦地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倒头睡在沙发上。
醒来的时候,游知夏却发现躺在床上,天色已经全黑,她模糊感觉身边很温暖,便又靠了过去;腾牧韧发觉游知夏又朝他怀里钻,他微微一笑,将她抱入怀里,她一向怕冷,睡相又很差。
游知夏只觉得很温暖,便熟睡过去。恍惚中,她看到游颂贤站在悬崖上……
那是很高的悬崖,微微动脚都有碎石滑落。
她心慌地朝他大喊:“颂贤,颂贤!快下来!”
他神色木然、恍若未觉。
游知夏又急又怕,试着朝他走过去,但她却怎么走都走不到他身边。
“颂贤!”她害怕得朝他哭喊起来。
只见他慢慢地回过头,她吓得惊叫起来,那不是颂贤的脸,那是一张布满鲜血惨白的脸;他忽然露齿一笑,朝她扑了过来……
“啊──”她惨叫一声,从床上惊跳起来,充满恐惧。
“知夏,怎么了?”腾牧韧被她惊醒也坐起身,听到她剧烈的呼吸声,像是非常的害怕。
她没有细想,一下子投身到他怀里,心里还被那梦境中的恐怖攫住。“牧韧,我做了个恶梦!好可怕!”她气息不稳地说着。
他将她抱在怀里,手抚着她的后背,“别怕,是梦,只是个梦!”他安抚地在脸颊上吻了吻。
他温柔的声音慢慢抚平了她的恐惧,她很需要他的安慰,很需要感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那样会驱走她的不安。
她回吻他,感觉渐渐变得炽热,唇齿纠缠、难分难舍,他们冷漠得太久,久得这份炙热与缠绵都令她有了恍如前世的幻觉。他的手像过去那样温柔地抚模她的身体,撩起,她只想在他的中获得解月兑。
她闭上眼,感觉他的唇拂过她的耳垂、她的颈项,一寸一寸,她战栗地回应,只想更贴近他,与他融为一体……蓦地,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她惊得睁开眼,那是颂贤的脸!下一刻,她用力推开了他。
“知夏。”他气息不稳地喘着,不明白她忽然的举动。
赤果的身体接触到寒冷的空气,让她的心一下冷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穿上睡衣,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知夏。”腾牧韧的心也冷了下来,因为忽然熄灭的热情或是她?
“我没有办法和你,我想到的都是颂贤的脸。”她的声音像盛满了冬天的寒凉。
房间里很静,静得让她有些心惊。良久,她彷佛听到他一声叹息,感觉他温暖的手抚过她额际。
“睡吧,好好睡吧。”
忽然间,她觉得很委屈,泪水盈满了眼眶。
“我无法履行妻子的义务,如果你受不了可以要求离婚。”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也许……一切都完了!
恍惚间,她等着他的回答,那心情就好像接受审判的囚犯。
“妳真的想离婚吗?”他的声音里有丝恼怒,“如果妳真的想离婚,我可以答应妳。但是在说出这样的话之前,妳先问问自己的心!”
他背转过身子,不再多说一句话。
早上起来时,游知夏就觉得冷,而在看到腾牧韧的脸色后,她觉得更冷。记忆中他从没对她摆过这样像寒冰一样的脸,他真的生气了?
她的心情沮丧,有气无力地来到医院。
看到被红丝带打扮得很欢乐的办公室,她才惊觉今天是平安夜。
也许她会在今天成为弃妇呢?她苦笑了一下,也许她还算不上是弃妇,好像是她甩了老公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