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不爱上她呢?她的乐观、她的活力,在在吸引着如荒漠般枯竭的他,而她的坚强与韧性更是彻底的拯救了他。他怎么可能不爱上她!他怎么可能放弃她!
她又满足一笑,乖乖喝下姜汤,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那以后要多说给我听,不要我叫你说你才说,知道吗?”
他温柔笑道:“好。”
看着他如此温柔的神情,她不舒服的程度当下减少了大半,她感动的低语:“再说一次。”
“我爱妳。”
晚上。
蓝媚儿等于是睡了一整天之后,烧退了,病情也好了大半,可是却也睡不着觉了。
“我身体本来就很好,睡一觉就百病全消。”她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对坐在旁边椅子上陪她的颜之介说道。
他看她一眼。“所以妳现在睡不着了?”
她小脸微皱,也很苦恼。“是啊,怎么办?”明天是演奏会第一天哪,她可不希望自己顶着一对熊猫眼参加。
“我去帮妳泡杯热牛女乃。”说着,对她一笑,便起身离开房间。
不一会,他端着一杯热牛女乃和几个小点心到她面前。“喝杯牛女乃、吃点东西应该就会想睡觉了。”
她一骨碌地坐起,像个小孩般开心地接过;对于让他照顾的感觉相当喜欢,终于可以明了一个女人被宠着的心情,尤其今天的晚餐是他亲手下厨做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仍然教她十分高兴又感动。
见她灿亮如冬阳的笑,他心中的冰霜又融化了一层。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些异样,彷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启口的模样,她问。
他坐到她身边,轻抚她脸颊,神情温柔而感激,真挚道:“媚儿,不管我的过去如何,我都必须感谢神将妳带到我身边。”
她闻言,知道他准备告诉她关于他的过去了,于是同样真挚地说道:“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感动得无法言语。
她低语:“如果离开了你,谁来和我斗嘴?谁来弹琴给我跳舞?谁来照顾我?谁来为我半夜冲泡牛女乃?”
他微笑。“我知道还有其他人愿意为妳做这些事情的。”这么说不是因为嫉妒或不高兴,而是在给彼此找退路--如果她最后选择离开他,那至少还有其他人照顾她,而他也会因此而感到放心与感激。
“可是那都不是你。”她坚定看进他的眼,道:“傻瓜,你还不懂吗?我爱的人是你啊,任何人替我做这些事都没有意义--除了你。只有你才能够让这些事成为印刻我心中的印记啊。”
她知道他还在犹豫,紧握着他的手,坚定不移地说道:“我爱你。”
“媚儿……”他感动万分,也真挚道:“我也爱妳。”
深吸口气,他道:“那……就换我说一个床边故事给妳听吧。”
她对上他的眼,点头。
凝视着她,他缓缓开始叙述道:“从前,有一对双胞兄弟,两人自小就对音乐有兴趣,于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同时被送往国外学习钢琴。在遥远的异国,两人就只有彼此可以相互倚靠,遇到事情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彼此是对方最亲近的人……”
低下眼,他神情陷入回忆中。“然而,随着年纪渐长,两人虽往同一条路上前进,但彼此的个性却在无所察觉之中渐渐往不同的方向发展,那自然天生的本性竟教两个相同基因的人发展出完全不同的性格……”
“我……喜爱音乐,当我忘我的沉浸在音乐国度之中时,渐渐忽略了之怀的想法与心情,两个人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已经忘了该不时去与对方沟通……”
“在我们十六岁那一年,当我正骄傲地站在台上领取世界青少年钢琴比赛首奖的奖状时,我就该发现他对我的羡慕与嫉妒--但我没有,而且后来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都让我以为他并不在意……”
“他就这样隐藏压抑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桌上发现他将要发表的乐曲乐谱竟与下久之前我所谱写的乐曲十分相似,甚至相似到无法不让人起疑的程度。我当时惊讶困惑不已,而他那个时候正巧进到房间来,我立即以不能理解的质问眼神看向他……”
说到这里,他静默了下,像是被翻腾而起的回忆冲激得像夜晚的海洋般激荡澎湃。
她将他的手包覆得更紧,给他支持与安定的力量。
他看她一眼,轻吸口气,续道:“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眼神,那是一双满含怨恨愤懑而又压抑太久的眼神……他以绝断的语气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太自我中心,凭恃自己的琴艺将你以外的人全踩在脚底下!你花三天时间轻易就练成的乐曲,我却得花一整个月的时间去练习,而你竟然还残酷地在我面前像只骄傲的孔雀展示羽毛般的炫耀你的创作乐曲!自始至终,你就只想到你自己,完全没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为他那满脸痛楚揪心不已。
“他最后吼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丢下这最后一句话,他突然转身跑出屋子。当时,我惊愕地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可是屋外随即传来一阵刺耳的紧急煞车声以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当我回过神追出去看时,之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叙述这段过往像在夜海的汹涌浪涛中泅泳了一回。
她发现他额间竟不断冒出冷汗:心疼地赶紧为他拭去。她可以理解他的痛楚,那种凌迟与折磨,换作是她,她也无法承受。
一而且,最教人感到折磨的事是……之怀发生意外之后住进加护病房的那两天,两天之中,他没睁开过一次眼、没说过一句话、没动过任何一只手指头,也没显现过任何一丝清醒的意识……最后,他就像是要报复我似的,在一个无星无月的暗黑深夜中,以最惨烈的方式急救了十三次……却还是宣告无效的告别了人世。”
笔事终于结束,像终究沉没进无底深海中的一艘小船,他整个人像失去重心般的虚软无力。
以为他已经说完,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的他又突然抬头,并且反抓住她的手,神情沉痛地开口说道:“所以,之怀的死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杀了他,我的双手染着之怀的鲜血,我是杀人凶手……这样妳明白吗?我是杀死之怀的凶手啊!”
见他宛若槁木死灰般的沉痛神情,她心头一惊,捧起他的脸,搜寻他眼里仅存的些微荧火,凝锁住,定定说道:“不是,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是颜之怀他本身个性太偏执于与你比较的结果,是他看不开胜败名位才会酿成的悲剧。”
他缓缓看她一眼,她手心的温暖是支持他的力量,然而罪恶感还是狠狠压在胸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卸下……
见他回复些许精神,她赶紧道:“颜之怀说你自私,但他自己不也一样?是他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对你说,也没想过要跟你沟通,却在最后将一切责任怪罪于你,这不但是一种自私,更是一种咎由自取。”
他摇头。“如果我能够多注意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多陪他一些……也许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