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道:“他来替林政卫传话,问我在工作上有没任何问题。”
“问题问完了就叫他快滚,碍眼!”他火气颇大。
连续几日都见到解轩那个毛头小子跑来找蓝媚儿,他的烦躁情绪已经濒临界限。没问过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该问,也是不敢问,却更加深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她替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他已经走了。”
他没有接过,抬眼注视她,冷讽道:“妳跟他感情倒好。”
看着他近乎咬牙切齿的神情,她微扬眉,突然问:“你在吃醋吗?”
就像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脚的猫,他猛然直挺挺地站起,僵立在原地,瞪着一双惊吓不已的眼看着她。
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反应,让她讶于他的反应竟是这般明显直接,却也有些什么东西开始在内心发酵……啵啵啵的直响,彷佛心中冒出许多美丽的七彩泡泡。
她缓缓绽出一朵神秘浅笑,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恼羞成怒地一挥手,斥道:“反正叫他不要再到这里来!我不想再看见他!”就又大踏步走出休息室。
“知道了。”她回了声,带着一抹笑跟在他后面走出。
她知道要他坦承自己的感情必须花一点耐心与时间--他连自己都不认同了,又怎能强求他认同自己的感情呢?
但她不急,她向来是以耐力取胜的。
排练结束之后,颜之介与蓝媚儿一同走出会场。
在会场出口处,看见“颜之怀”的身影,几个记者立刻围了上来,将麦克风递到他面前进行采访。“颜少,请你谈谈这次演奏会为什么只开三场?你的名声这么轰动,为什么不多开几场?”
“颜少,听说你刚才有一场非常完美的独奏,却不在预定曲目上,有考虑要加进曲目里面吗?”
颜之介与蓝媚儿不改行走速度,蓝媚儿挡在颜之介前方笑着替颜之介回答道:“我们会视演奏会情况决定是否要加开场次,而今天独奏的曲子就等活动策画小组进行讨论之后会再进行公布,大家拭目以待。”
完全官方式的说词。若说她的工作有什么让她感到苦恼的,应该就属面对记者的这一部分。上次的演奏会,媒体的焦点放在“归国天才钢琴家”这个名号上;而这一次,媒体当然会尽全力找出其它话题来炒作新闻,也之所以颜之介不按牌理出牌的独奏了一曲,才会引来这些记者的追问。
“颜少是看不起我们吗?不然怎么都不开口说话?”突然,在记者圈外围有个记者开口说道,声量大小罢好可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分明。
颜之介不改其脚步,蓝媚儿回过头看了那个记者一眼--肥胖矮短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略嫌邋遢的衬衫长裤,领带歪了一边,戴了顶渔夫帽,其貌不扬的外表极不显眼,但眼中的精光却完全符合狗仔队应有的特质。以她母亲的说词,绝对会给他冠上“难缠家伙”的字眼,就像一只非洲斑点鬣狗般绝对会紧咬着猎物不放的类型。
蓝媚儿拉着颜之介停下脚步,对那个记者陪笑道:“别见怪、别见怪,颜少的中文不好啊。”
“是吗?”张国强也笑了笑,但那笑看起来就很阴险的样子,他状似随意地说道:“可是经过我们的深入调查,颜家大老爷希望子孙不忘本,所以特别聘请了中文教师教授颜少中文啊。怎么?难不成颜少有健忘症,一回国反而将中文给忘光光啦?”
他爆出大内幕,一群记者全都转头看向张国强,就为等他再说出些什么值得炒作的新闻。
蓝媚儿心一惊!不知道他究竟查出了些什么,但她仍保持镇定地回道:“我不知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误会了,颜少爷的中文的确不好。”
她对众人一笑。“何况,只要颜少爷的音乐足以震撼人心,那会不会说中文根本不是值得关注的焦点吧?”
“怎么不会是焦点?”张国强眼中透出狡狯的光亮。“颜少故意表态自己不会说中文,根本是一种欺骗的行为,这样如何对喜爱他的广大乐迷交代?”
蓝媚儿又欲回应,一直不动声色的颜之介突然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面对张国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睨视着他,但眼中的冰霜已经足以冻结张国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在颜之介的冰寒威势下,张国强微缩了下肩,气势也减了大半,但他仍不示弱地回道:“怎样?颜少,你倒是说说啊,你怎么跟你的乐迷交代?”
颜之介开口了,却是清晰且标准的德语,不带表情也不显情绪地对着张国强流利地说了一长串,然后在众人仍怔愣的当口,突然半握住蓝媚儿的手,将她带离现场。
一直到坐上车,蓝媚儿还是很佩服地看着颜之介--不愧是顶尖的吵架高手,不扬一粒尘、不沾半分腥就能够让对手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然后潇洒退场,佩服、佩服!
她忍不住问:“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一笑。“我对他说了一个德国童话故事。”
她不禁失笑。“亏你想得出来!”
“对付无聊人士没必要浪费太多力气。”
她笑。“说的也是。”
看着他略显得意的神情,她无法不想到刚才那个记者所透露出来的讯息--既然他有办法查出颜之介的部分背景,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查出了
“颜之介”这个人的存在?若颜之介顶颜之怀之名的事情被揭露出来,那颜之介该怎么办?
星期日,演奏会的排练行程休息一天。
别墅琴房中,颜之介坐在钢琴前方,低头出神地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兀自怔忡出神。
他无法专心弹琴,因为他的心已经在恍然不觉间被蓝媚儿给占满了--看着琴键,他会想起她的明媚大眼;听见琴声,他会想起她银铃般的笑声;看着琴谱,会跳跃出她的每个姿态动作;动手画上音符竟会浮现她的名字……他的生活与她紧紧相连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爱恋滋长得如此迅速、如此不受控制,教他惊吓又无奈。
她真的如她所承诺,每天晚上都与他共寝一室令他不致头痛。为了让她好睡,两人已搬至有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就这样形成了相当暧昧的同居情况。尽避怪异又难以解释,他却完全不想破坏这般危颤的局面,甚至每每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不动。
每天晚上,容易入眠的她总是早早睡去,而他总是看着她的睡容久久舍不得睡,那其实是让他相当珍惜且感到幸福的时刻……
不是没想过,干脆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就算她知道了他的过去想要离开,他也会铁了心的不放她走,就算万劫不复也要她一起坠落……然而理智却阻止了这一切的痴心妄想--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她?何德何能啊!
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钢琴,放弃与纠结心绪再继续缠斗下去的拉锯战。
走出琴房,看着仍未整理的后花园,想起方才他说要来琴房练琴,蓝媚儿一点跟来的意愿都没有;虽然当初是他自己拒绝她走近这里的,然而现在她不在身边,却反教他无法专心练琴,可说是他自作自受。
苦笑了下,他踱过花园往主屋走去。上了楼梯、经过房间,拐至走廊,忽然听见走廊另一端的房间传出了音乐声,他狐疑地走过去,房间门没关,他讶异地看见蓝媚儿竟然在跳舞,纤细的身段与优雅的动作教他一时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