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花了不到十秒就从他家来到蓝彦这,然而实际上,他却是花了比这足足多上好几倍的时间,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现在他是本着一股冲动,冒险敲了命运的大门。
蓝彦停下手边正在玩的积木,抬起头看着他,他被她瞧得有些尴尬,用手推了推镜框,又赶紧低下头,藉以回避她注视的目光。
等待的时间彷佛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背都开始发汗了。
“叶国维,”蓝彦的声音终于响起。
叶国维心跳彷佛漏了一拍,他抬起头,一颗心几乎梗在喉咙里。
“你抽一根积木,如果没倒,我就答应你,我们交往。”
叶国维看着她,语气疑惑的说:“妳是说真的?”他想也没想过,最后会是用这种方式来决定他们之间要不要交往。
“嗯。”蓝彦的态度不像在开玩笑。
叶国维只得迈开脚步,走到桌子前蹲下,桌上的积木已经被她堆得很高,彷佛只要一个轻轻地吐气都能教它登时散倒。他看看蓝彦,她盘着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看不出她眼里真正的意思。他心跳愈来愈快,仔细的看了看后,终于作出决定,小心翼翼地伸手取出最左侧的积木,积木体跟着摇得有些厉害,他一手随侍在旁,就怕它随时倒下,紧张地憋着一口气,连喘都不敢喘。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积木的晃动慢慢减小,他轻轻把抽出的积木放到最上面,两眼直直盯着,心脏怦怦地跳着。
四秒,五秒,六秒又过去了--积、木、没、倒!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蓝彦,历经刚刚那场战役,最后得到的奖品就是她深深的一个笑。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那天的笑容,他将它留在那个永恒的乍后时光,成为他心灵深处最美好的记忆。
第五章
大考成绩揭晓,叶国维如愿地以高分考取医学系,但他不愿北上就学,因为那意味着要和蓝彦分离,于是在闹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革命后,他最终选填了南部的医学院,虽然离家一段距离,但相较之下,和蓝彦见面仍是方便了许多。至于说他和蓝彦,他们当然在一起了,尽避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医学院的课业繁重,而蓝彦也要上班、上学,但每到周末,他们照例会小聚一下。说来真叫人不敢相信,他那时甚至连蓝彦的手也没牵过,虽然名义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转变了,但实质上,他选择让时机去决定何时该真正跨过那条界线。
一个周末的晚上,趁着蓝彦没上班,他刚好也领了家教的钱,于是两人便到海边去吃海鲜,他们叫了满满的一桌菜,边吃边聊着。
“今天我领到家教的钱了。”叶国维说着,一边拨开一只螃蟹,里面有满满的蟹黄。
“有蟹黄的,给妳。”他递给蓝彦,又继续说道:“我是想说妳干脆不要做那份工作了,反正现在我有工作了,妳就专心把最后一年的学业弄好,顺便也好好想想将来的计画。”
其实这个话题他之前就跟蓝彦讨论过了,只是蓝彦当时一口回绝了这项提议。
“不用了,叶国维,我要花的钱我自己赚,你赚的你自己留着。”
“蓝彦,妳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这是我的习惯。”
“妳从没想过要改变这个想法吗?我们现在在谈恋爱,妳不觉得应该稍作调整,否则那和一个人时有何不同?”
“我本来就觉得没什么不同,我们还是两个人。”
当时他全然无法反驳蓝彦的话,因为她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两个人。现下他旧事重提,是希望她能重新考虑。
但这次蓝彦依旧回绝得很快,“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
“我知道,但妳真的不重新考虑吗?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妳不计画一下毕业后要做的事或什么的?”叶国维看着蓝彦说。
“我没想那么远,反正毕业后就去工作。”她回答得很随意,跟着用一枝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叶国维,开瓶酒好不好?”
“不行,喝酒伤身,喝汤不是比较好吗?蓝彦,妳怎么老学一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东西。”叶国维皱着眉头说。
蓝彦听了笑了出来,“喝一点有什么关系?当庆祝你领第一份薪水。”
“我说不行就不行,等一下还要骑车回去。”他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坐车回去就好了,不要这么扫兴嘛!”蓝彦又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叶国维用他的筷子格开蓝彦的,对她说道:“不是有叫汤吗?妳喝汤就好了。”
“吃这种东西就是要配酒。”蓝彦伸出食指抵在她的下巴,语气很轻,“一瓶就好,不会醉的。”
叶国维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好吧,妳说的,就一瓶,但下不为例。”他下情愿的说,瞧他的立场多不坚定,通常只要是蓝彦坚持的,最后让步的永远是他。
蓝彦拿了一瓶酒过来,在叶国维和自己的面前各放了一个玻璃杯,然后只见她熟练的拿酒瓶在桌缘敲了一下,酒盖应声而开,她替他们两个各添了满满的一杯。
叶国维举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杯中溢出的泡沫弄湿了他的手。
“哈,好辣!”他眉头纠结成一团,入口的酒滑落喉咙,像火在烧一般,他赶紧夹了一口凉拌鱼肚咽下,好压住辛辣的酒味。
蓝彦坐在对面看了不禁笑出声来,她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他却觉得那个举动彷佛是在示威,然后她一饮而尽,顷刻间,杯里便滴酒不剩,他看呆了,彷佛她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妳平常就是这么喝啊?”叶国维吃惊的问,这么喝不醉才怪!
“不一定,也不常。”蓝彦回答得很简单。那还好,喝酒伤肝,他担心在他管不到的时间里,她会用这种方式残害自己身体的。
“是谁教妳喝酒的啊?”叶国维再问。
“这需要人教吗?”蓝彦反问他,彷佛他问了一个很不上道的问题。
“可妳喝得这么猛。”
“我小时候就知道酒是什么了,就像我小时后就知道自己的头发是红的一样。”她的口吻像在自嘲。
“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叶国维不解地问着,酒跟她的红发又有什么关系?
“听不懂就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蓝彦避而不谈,手跟着又添了一杯酒。
叶国维也配合着转移话题,把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说给蓝彦听。
“……教授突然心血来潮要点名,同学赶紧打电话call我,我当时想,完了,这个教授可是龟毛出了名的,开学第一天就撂下狠话,说只要抓到一次缺席,这学期的普化就别想过了;但我桌上正在写的那份作业,中午就是deadline,我当时简直想死。”说完,他喝了一大口酒,像要压惊似的。
“那后来呢?”蓝彦笑笑地问。
“我当然是冲去上课,再冲回来赶作业,在截止前最后一秒才交出报告,可是热腾腾的咧!当然后来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赶来赶去,害我的胃那天痛了一整个下午,下次再也不敢这样临时抱佛脚了。”叶国维一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简直是恶梦一场。
他们一边吃着满桌子的菜,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在说,而蓝彦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他几个问题,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已近午夜时分。
“干杯!”叶国维的杯子擦过蓝彦的,铿地一声,清脆悦耳,杯里的酒被他豪迈的举动溢洒出一些。“蓝彦,妳知不知道那天黄耀平打电话来,我跟他说我跟妳在一起了,他竟不相信!真奇怪,以前他明明就爱在旁边说东说西的,现在竟然不相信?!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还以为我们会永远只当朋友……”叶国维喃喃的说着,他觉得整个人都在烧,脑袋也开始昏胀起来,喝醉就是这种感觉吗?今晚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也跟着蓝彦一块疯,把酒当水卯起来喝,但她明明和他喝得一样多,为什么她看起来还那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