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蓝彦?!为什么?她哪里惹到他们了?”乍听到这个消息,叶国维很震惊。
黄耀平瞥了他一眼,耸耸肩说:“你问我我问谁啊!她平时脸那么臭,那一颗红头看起来又那么嚣张,有人看她不爽,想找她麻烦或要扁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黄耀平这么一说,叶国维的怒气顿时爆发开来,“你说那是什么话?莫名其妙,红头发又怎样,碍到什么人了?关那些人屁事啊!生什么颜色的头发又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叶国维愈说愈气,他实在搞不懂,从国小到现在,为什么总有人要拿蓝彦的红头发做文章,好像这是她的原罪似的,走到哪都会引起争议。
“你说给我听也没用,倒不如叫她去把头发染一染,最好是染回黑色的。”
“干嘛要『染回』黑色,她的头发本来就是那个颜色!”
“你跟我说没用啊,你该去跟他们说。你就承认吧,她那颗头真的很显眼,大家都是黑的,她偏偏是红的,如果她是大人可能没关系啦,不过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学生。我早就跟你说过,要作异类,就要承担有人看你不爽,要修理你的风险,而且听说对方还是在外面混的,只要随便找几个人,家伙准备一下,开扁后包你吃不消。”
“拳头大就了不起吗?”妈的,他忍不住想骂脏话。
“哦!还说只是朋友,只是朋友的话你干嘛这么愤慨呀?”
“你够了没!”叶国维的语气很冲,他现在已经够火了,黄耀平还有心情在那里说些五四三的话。
偏偏黄耀平不以为意,还口沫横飞的继续说:“我又没说什么,只是你刚才的语气听起来,明明就像是自己的马子被别人欺负,所以不能装惦惦,一副一定要替马子出头……”
叶国维没兴趣再跟黄耀平哈拉下去,他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草,背起书包离开篮球场。
“喂,你去哪?我们还没比完耶!”黄耀平在他身后叫着,叶国维却没有再回过头。
“那这场算我赢了喔……”黄耀平的声音越过球场,像夕阳下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
随便吧,那一场小小的输赢他哪里会放在心上,他现在有比打篮球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当天傍晚,叶国维一回到公寓就先去敲了蓝彦家的门。
“阿嬷,蓝彦在吗?”
“在房间里,你自己进去吧。”
叶国维穿过客厅,走进蓝彦的房间,只见她正专心的玩着她的积木,他没等她玩完,就开口对她说:“蓝彦,我有事要和妳讨论。”
蓝彦手没停,抽出一根积木。
“什么事?”她随口问道。
“嗯……妳在学校是不是有惹到一些人?”他问得很迂回。
“有吗?我不知道。”
“黄耀平说学校里有人放话要堵你。”他跟着全盘托出。
“喔。”蓝彦全心全意都在积木上,回答得很简短,也很随便。
“妳怎么都没有反应啊?妳不觉得这种事很严重吗?他们可是在外面混的!”叶国维看着蓝彦,神色凝重,完全没办法像她一样,大剌剌的不当一回事。
蓝彦没看他,仍旧专心一致的盯着积木。
“妳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那些不良学生很恶劣的!”
“不会,这种事没什么。”
“没什么?妳遇过吗?不然怎么知道?”
“嗯,打一打就过了,等他们烦了以后就不会再来惹你了。”蓝彦不在乎地说。
叶国维大惊,他不知道她过去被欺负到如此的地步。
“妳都任人家打,不想办法保护妳自己吗?”
蓝彦终于放下手上的积木,转头看着叶国维,语气轻描淡写的,“保护自己,所以就打回去了呀。”看她说的,好像那不过是在玩一场浴血丛林的生存游戏。
“妳讲那是什话!难道妳不会告诉老师、告诉家人吗?他们都不出面处理啊?”
“没人管我,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是在宜兰的时候吗?”叶国维继续追问。
“嗯。”蓝彦重新又玩起积木来。
“他们为什么要打妳?”
“无所谓,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国维听了觉得很难过,好像自己的亲人被人家欺负一样,他看着蓝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后,他开口了,说的是黄耀平刚才提出的建议,“蓝彦,妳有没有想过要去把头发染成黑色的?”虽然刚才对黄耀平的提议嗤之以鼻,但倘若如他说的,这样做能省去很多麻烦的话,也许蓝彦可以考虑一下。
“没有。为什么要染?”蓝彦温和的反问他。
“我的意思是,从小到现在,有很多老师啦、同学啦,都是因为妳头发的颜色而找妳麻烦,那不如……”当下,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出一个强而有力的答案。“算了,妳当我没说。”
结果那天晚上,他们没有达成任何结论。睡眠时间到了,叶国维一个人躺在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愈想心愈烦,连觉也没睡好。
接下去的几天,他的心情,就像南美洲的政府军在防暗巷出没的游击队一样。但说也奇怪,放话的人始终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最后他只得当是黄耀平传错风声,不过也着实让他白担了好几个礼拜的心。
时间像流沙,不断地从指缝间流逝,转眼间半学期又过了。送走三月的春寒料峭,时序悄悄进入女敕叶初发、大地新绿的季节,在一片朝气勃发中,暗藏的情怀,也彷佛随着枝头百花,纷纷绽放。
那天,叶国维正在解一题证明题,黄耀平突然踹了一下他的椅子。
“喂,隔壁班的刘家宜找你。”
闻言,叶国维看了一下门口,起身朝那走去。一会儿后,回到座位,却见黄耀平一脸饶富兴味的看着他。
“她找你干嘛?”
“没干嘛,她只是来通知我,放学后各班班长要到教务处集合。”叶国维边说边坐下,且重新动笔解题。
“可我听说她喜欢你耶!”黄耀平突然说,一手还搭上叶国维的肩。
乍听到黄耀平的话,叶国维的笔停顿了一下。
“我看她不错啊,看起来乖乖的,功课也好、长得又清秀,可惜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不然……”黄耀平说着,还一副颇为可惜的样子。“喂,你听到没,人家喜欢你耶!”
叶国维这时突然挥开黄耀平的手,开口道:“我跟她又不熟!你很闲是不是,要不要考虑去当媒婆?”
“不熟?那我怎么常看她来找你。”
“学校有事找我们去集合,这样你也能扯。”
“哇,这算什么借口啊!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班的人都嘛知道。奇怪,我实在不知道你这个四眼田鸡有什么魅力,怎么会桃花一朵接一朵开?”
“谁比得上你啊?”
“废话!这还用你说,你当然比不上我啊,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黄耀平不改本性,依旧一脸笑嘻嘻。
“无聊。”叶国维索性盖起书本,把黄耀平抛在身后,往教室外走去。
听闻有人喜欢他,他其实有些讶异,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普通,说话也不像黄耀平那样逗趣,顶多就是功课好,在校园中享有一点小名气,所以初听到这样的风声,除了有些困窘,他更是受宠若惊。
然而,流言毕竟是流言,听过就算了,隔天一觉醒来,他早已抛诸脑后。但黄耀平可没那么轻易就忘记,或许真该颁给他一个八卦新闻界的普立兹奖,以表彰他对校园内所有流言的锲而不舍、实事求是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