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开始吃馅饼,“好甜。”她说着,放下玻璃杯,伸出舌头舌忝舌忝上唇,把一圈牛女乃形成的“小胡子”吃掉。
粉红的舌尖滑过上唇,看到这情形,蒂姆不由闭上了眼睛:他确确实实有种心痛的感觉。
“越吃越甜,越吃越想吃,”他警告说,又一次理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阿尔伯特提出在旅店过情人节的建议——噢,就在这里,在楼下,埃玛琳婶婶把它叫做天井的地方。总之,情人节成了他们最喜爱的节日,他们甚至在广告手册上为此做了宣传,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莫莉答道,又叉起另一条馅饼。他早就应该知道莫莉喜欢吃甜食,因为她有那么甜美的牙齿……她这会儿看起来已经不那么疲惫,水灵多了,本应如此嘛!
他走到床前,在床脚那个低低的放毯子的樱桃木柜子上坐下。“问题是,几乎没有旅客光顾,从开店以来;莫莉,你想一想,二月的新泽西,冷风飕飕,又是雨又是冰,谁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到海边来,对吗?”
“是。”看石他,莫莉好不容易说出了这个字,他却无法
直视她的目光,只好盯着天花板,发现那竟是一种传统的圆顶,装饰图案复杂,很有纵深感,有葡萄藤和绿叶,其间是不是还会有幸福的青鸟在飞翔?可以看出,当初的设计者有相当不错的建筑美学感觉呢!“蒂姆?”莫莉催促着,而他还在考虑一个逻辑问题,似乎传统的圆顶型天花板比那些赶时髦的、千篇一律的屋顶更能吸引他,他建造自己和莫莉的屋子时,就要采用这种结构,至少在寝室里是这样。
“嗯?”他问莫莉,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想法赶跑,连婚姻都取消了,再去奢想自己和莫莉的梦幻小屋,不是太不理智了吗?“噢,好,好,还回到埃玛琳婶婶的浪漫的情人节周末上来。他们制定了计划,但实际上没有人来,从未有过,可埃玛琳婶婶一直心存希望,她和阿尔伯特每年到这,时都把房子装饰一次——你已经看到了,在前台那个地方,她甚至在厨房的天花板上都挂满了丘比特和心,简直像在大声呼唤爱情。”
他不能再平静地坐下去了,站起身来,又开始踱步,“今年还是老样子,埃玛琳婶婶估计也不会再有人来度情人节周末了,实际上,在夏季的月份里也难得有人来,周围海滨新建了那么多更新、更现代化的有空调的大饭店。而且埃玛琳婶婶告诉我,她已不再年轻,当然,这一点我们都没法承认,看看她在老式厨房里忙忙叨叨的样子吧,她还说她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烹饪,她所做的一切真让我揪心。因为,事实上,她早在11月底就做出最后的抉择,关闭了埃玛琳旅店。”他忽然停住,转向莫莉,“当时她把所有客房里的床垫子都扔了出去。”
那支沉甸甸的银叉子啪嗒一声落在盘子上,“她做什么了?埃玛琳旅店已经关门了?”莫莉看了看那张大床,“但是——小册子上说的是怎么回事?还有预订,她接受了我们的预订,这地方怎么会关门呢?”
“这房子朝向科瑞沙街的后墙上贴有‘吉屋出售’的广告,我把车停在前面,所以没看见,莫莉,她接受我们的预订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你母亲从不扔旧东西,她给你的小册子是五年前的了,第二,因为我们来此是度情人节周末——埃玛琳与阿尔伯特最心仪的节日,她不能抵御诱惑,她对我说,这是她最后一次重新装饰它,有我们这样年轻可爱的情侣———我只是转述她的原话——在她和阿尔伯特五十四年前度蜜月时共同享用的寝室里幽会,她感到无比温馨。”
他低下头把下巴埋在胸前,“房子一经出售,她就要去一家敬老院,她说在那里她可以有一个房间,不带厨房。”
“啊,上帝,”莫莉说着,将一只手放在嘴上,重新抬起头,她满含泪水的双眼碰到蒂姆的目光时,似乎触到了他心底的某种感觉,“这是我听到的最伤感的故事了,蒂姆,我们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埃玛琳旅店是附近惟一提供早餐和铺位的旅馆,他肯定莫莉已经能看到这一点;她大概也应该清楚她不可能拐着受伤的脚开车回去——而且他也不会让她这样做的;此外,罕见的暴风雪此刻正在他们的窗外肆虐。
他们不能离开,至少几天内不能走。
他们不能伤埃玛琳婶婶的心,而如果提出要各住镑的房间,那她肯定会心碎的。
“答案是明摆着的,不是吗?”看到莫莉并未打算回答她自己的问题,他开口了,“让我们留在这里过周末,我们扮
做一对有婚约的快活情侣,我们吃那些埃玛琳婶婶专为我们准备的心形馅饼,因为刚才我从厨房上来时埃玛琳婶婶正把肉条挂在烤架上。我们甜蜜地相视微笑,手牵着手,告诉她我们喜欢屋内所有的情人节装饰物——我们承诺永不恶语相向。怎么样?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诸如告诉那个亲爱的老妇人实情,伤透她的心?我是说,她已经写信给阿尔伯特提起我们要来的事儿了。”
“她——她给他写信?”
这地方是不是有毛病啊?蒂姆又不是那种喝醉了酒信口胡说的人,难道他也想来点冷啤酒慢慢喝,或者想一口干下一杯热辣辣的威士忌?“你没听错,莫莉,是的,她给他写信,告诉他发生的每一件事,然后把信放在一张桌子上,就在门厅里阿尔伯特收集的烟斗旁边,他从那里把信取走。”
“烟斗?”
看到莫莉质疑的神情,蒂姆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莫莉,埃玛琳婶婶肯定是这么做的,而且她确信阿尔伯特拿走了信,这也正是她最挂心的事儿。你想,如果她去了敬老院,就得把阿尔伯特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不过她又说愿意把他留在这里,因为他会在这老地方照看好他们美好的回忆。”
“这简直太让人受不了了,我想我快哭出来了。”莫莉说着,推开身边的桌子站了起来。
“是啊,我也是。”蒂姆表示同意,模了模下巴,接着说,“莫莉,你看这样好吗?你说咱们能不能坚持到星期天,有些事儿要忍一忍,比如说我忘了关灯,或者刮脸时让热水哗哗地流——噢,对,就是所谓花钱如流水,别急别急,让我说完,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呢?”
“我不跟你在一张床上睡觉。”莫莉只是淡淡地宣布,很明显不想对他的暗示——她斤斤计较的花钱方式和他的大手大脚——搭茬儿。
“很公平。”他同意了,对于她的迅速无条件投降表示满意。他了解莫莉,知道她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埃玛琳婶婶这样的善良老人的心。“我保证听话。”
“嗯,蒂姆,很容易做到,”她指指身边的椅子告诉他,“因为你只能睡在这里!”
蒂姆认真地朝椅子看了一眼,“开什么玩笑?莫莉,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睡在那张椅子里?”
“可是我得把受伤的脚垫高,”她振振有辞地回答,“所以我是不能睡椅子的,除非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想当初,蒂姆研究生毕业时可是被授予最佳创意奖的——这个奖可是实实在在的,那是因为设计一座办公楼而获得的,在具备所有现代便利的同时,这建筑物还有某些以往年代那种更加优雅、更富有情趣的特点。革新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是他这个所谓的“专家”从那些老的建筑思想和方法中“偷”了一些,为自己所用,这也能叫做革新,或者至少也能算个发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