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又何必一味强求?”颜皓那双暗蓝色眼眸里几乎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泄露,“她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展少远,我没有必要留一个有异心的女人在身边。”
风柔诡异一笑,看向慕癿琪。
“慕癿琪,你听清了吗?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你也只不过被他利用了而已。”
一直低垂着头的慕癿琪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神色惨白。
“原来你从来没相信过我?!”她惨淡一笑,“那我告诉你,我刚才是被人控制了,你也是不会相信了。”
颜皓微别开眼。
慕癿琪捂着伤口,吃力地翻身下床,虽然胸前伤口如火烧般剧痛,但身子却站得笔直。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为了你而留下,是真的;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你,也是真的——”
“哈哈哈——”颜皓忽然大笑了起来,目光却是牢牢紧着风柔,“风柔,到现在你竟还让她演戏?!我告诉你,无论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马上解了她身上的控制人心的迷毒,让她滚,也许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风柔红唇一勾,“慕癿琪,你听到了吗?还不过来,让我为你解去身上的迷毒。”
“不需要——”慕癿琪身子微微一颠,眸中的神色已是一片万念俱灰,“既然他不愿相信我,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吃力地走到门口,她回过头,最后看了颜皓一眼。
“三皇子,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请你善待我泽国百姓。”
直到那道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颜皓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掩去了刚才眼底那一闪即逝的复杂与矛盾。
“怎么,其实你的心底还是舍不得她走,是吗?”风柔冷冷地插了一句。
颜皓目光一寒,冷笑,“风柔,我还当真不能小看你。你布下了如此妙局,你说我该不该为你击掌喝彩?”
“要杀就杀。反正我早已料到有今天。”
风柔抬起脖颈,又朝架在脖子上的刀锋逼近了一分。
“颜皓,你快杀了我,这样我临死之前还可以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我真的很想看看,当你听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于你。”
他转过身,举手一挥,已有侍卫领命,就要拔刀。
然而,风柔忽然大笑了两声,自己冲了上去,任由那把长刀直没入胸月复之中。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唇角虽不断有鲜血渗出,却还在诡异地轻笑,“颜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蛊叫魂蛊?”
颜皓浑身一颤,转过了身。
“这种蛊毒特别的地方就在于,控制人心的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它可以让中蛊者平常状况下保持清醒和自己的意志——”
颜皓已无法再听下去,他冲到风柔面前,一把掀起她的衣领。
“你对她下了魂蛊?”
“哈哈哈——”风柔大笑,边笑边咳血,断断续续地道:“我是对她下了魂蛊,我可以——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她除了在寿宴为你挡一剑和刚才的行刺是受我控制之外,其他时候,她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她微微一顿,看了眼神色渐变的颜皓,“也就是说,她跟你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颜皓神色惨白地放开了风柔。
风柔眼底闪过一丝快意,继续恶毒地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更有趣的事——当年她并不是为了展少远而跳崖,是为了你。是我告诉他,你只有三个月的命,而唯一的解药在我手里。我不仅要她以命换命,还要她故意制造假象,要你对她死心——
“她果真是世上最笨的女人,我说什么,她都照做了。可惜——”她呼吸越变越急促,“可惜有人并不领情,亲手打碎了她用性命换来的解药。
“哈哈哈——你可知道,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你早已无药可救,她还以为,自己三年前已经救了你——
“颜皓,我就是要你失去最爱的女人,我要你孤独寂寞一辈子!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肯相信,你可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怨毒的诅咒渐渐低弱了下去。风柔终于断了气息。
颜皓怔怔呆了半晌,僵硬地转头看了刚才慕癿琪离去的方向一眼。
正想举步,忽然捂住胸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殿下——”
“殿下——”
黑暗来临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她绝望的脸庞。
——“颜皓,你能活着,真好。”
——“幸好你肯相信我。我还以为,我要费好一番工夫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为了你而留下,是真的;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你,也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了,刚才的她,眼中的神色竟是如此的万念俱灰……
第9章(1)
东炎489年初春,熵国君王颜行均驾崩,皇子颜皓正式继承了王位,大举进攻泽国,经过半年多的战争,至489年夏,熵国终于攻下了泽国最后一个坚守的城池,统一了四国。
虽然已高高在上,虽然已是大权在握,但颜皓翻遍了四国的每一寸土地,也没找到慕癿琦的踪影。
在攻下泽国缚城的那一天夜里,颜皓整整等了一夜,慕癿琦却没出现过。他几乎绝望了,甚至放出了他已击杀了展少远的消息。但慕癿琦还是没有出现,就像是从人世间蒸发了般。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见他了?
他绝不允许,至少,他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让他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他也要把她逼出来。
天很蓝,风轻云淡,然而,刑场的四周却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刑场上跪着十数名犯人,皆披散着发,跪在那里绝望地等死。而围观的百姓们每个人脸上也都写满了恐惧和惊慌。
这已是这几天杀的第三批人了。
所以说,那些被砍头的人都是些老百姓,他们这个刚刚统一了四国的君王似乎存心要给泽国一个下马威,用血猩镇压这个最后攻下的城池。
泽国上下已是人心惶惶。
渐渐地,日已西斜,执刑的刽子手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转身询问:“君上,是否可以执刑?”
坐在主座上的人,暗蓝色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幽沉的寒意。
“斩。”
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命令,连眸色都未曾泛起一丝波澜。
濒子手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手起,刀落。
半空中顿时划过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光,似乎就连天边的夕阳也给染成了让人刺目的腥红之色……
夜色深沉,到处却皆是一片沉沉的死寂,似乎就连风都停止了吹动。
他和衣静静地坐靠在床头,脸色虽是苍白而倦怠,但那一双暗蓝色的眼眸却闪烁着一抹异样的光芒。
静坐半晌,往窗外望了眼,复又失望地收回目光,他不由掩唇轻轻咳嗽着,眼底的倦意更深。
竟然……还没出现?!
微动了动身子,原想调整一下几乎坐僵的姿势,体内却突然冒出了一股渗人的寒意,他不由伸手紧扣住了心口,不消片刻,额际便渗出了涔涔冷汗。
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吗?
微微松开了紧蹙的眉峰,他再一次转头看向了窗外,只是这一次眸光不再平静,而是略为带着一丝焦急。
蓦地,门外出现了一袭紫影,从黑暗中缓缓踏步而进。
他看见那道身影的那一刹那,眸光顿时柔和了下来。
她终于来了。
只是数月未见,她竟如此瘦削憔悴,就连原本灵动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