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冲进厕所,然后听到从客厅传来的爆笑声。
很好,我被自己的家人出卖。
梳洗完毕,我没好气地对着那不请自来的两人:“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
“洗耳恭听。”
“今天是耶稣的生日。”
“怎样?”
“而且是行宪纪念日。”
“废话!”
“所以应该要好好出去玩!”
“少来!”吓!这两家伙,生命的目的仅在于玩乐。昨晚显然闹得还不够,今日一早就上门续摊。我娘在正在厨房里忙着,也在偷笑。
“拜托……就这样一大早盛装出现在我家?”
“看我们多尊重你。”
“恶心。”
“……”
“要去哪?”
“沈荷家。”
“啥?!”
我真的败给这两人。
“你们怎知道沈荷在家?”我想起近来总是“埋伏”落空,老大不愿意地问。
“用鼻子想。”
非常好。连用脑的功夫都省了。
“走不走?”
“怕你吗?”
今日的天气算是好的,虽然冷风呼呼,太阳倒也不吝啬地露出了脸,给足了面子。周围的草木盆栽或许受到了阳光的鼓舞,个个都精神十足的样子。
“如果有雪多好!”小萍忽然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我冷笑了一声。幸好,台湾不下雪,否则我可能只会躲在家里烤火。还出门?门儿都没有。
不一会,我们来到那橘红色的大门前。
“就是这里?”吕帅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抬头望了望那株骄傲的九重葛,突然,我看到出乎意外的景象。
那原来丰饶灿烂的花儿居然一株一株的垂下头来,像是吃了败仗,要死不活的样子。而更多的花儿已经凋零,只剩下发黄乾枯的躯体。可她的叶子却像是嘲讽似的,在寒风中不改翠绿,生意盎然,这奇特的植物,在风中微微摇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蓦地,一人影出现在九重葛的旁边,沈荷。
我们则惊慑于沈荷的模样。
她身穿一袭白衣,没有戴眼镜,任由及肩长发在风中飘着。她的神情像是哀伤的,更像是嘲弄的,而苍白的脸孔又显得庄严安详。她轻轻地抚着那残落的花儿,这景象,让我有种错觉,彷佛身在梦中。
“见鬼了。”我听见小萍低语,吕维刚很快的打了她一下,她不服气地打了回去。
几秒钟的时问,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圣诞快乐啊!沈荷!”我们所有人,包括沈荷,都被吕维刚这突来的一声招呼给吓了一跳。
沈荷望我们这边看来,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你们……”半晌,沈荷吃吃地说。
“圣诞快乐!”小萍很快地挂起她的笑容,也向沈荷打招呼。
沈荷望向我,我一时语塞,只得愣愣地向她点了点头。唉,在她面前,我什么时候才会帅气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她的神情恢复安详,但是仍然不减惊讶。
“来找你过节啊!”吕帅微笑道。
“是宋昱豪的意思哦!”小萍补充地喊,我感觉面上忽然着火似的,忙低下头。
“哦?”
“沈荷小姐,赏脸吗?”
“不然我们会在外面冻死喔!”
“拜托你嘛!”那两人一搭一唱着,我真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在演双簧。
忽然,她笑了。那微笑,可以减缓风的冷意。
“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吧。”沈荷说道。我们顿时感到不可思意的荣幸,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甚至听得到自己兴奋的心跳。一会,沈荷亲自下楼开启了那扇橘色的大门,领着我们登堂入室。我们这时可以清楚地见到沈荷,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身洋装,素面朱唇,很是好看。
“伯父伯母在吗?”我低声问。
“只有我一人在家。”
“那打搅罗!”
“别客气。”
沈荷带我们进入她三楼的住处。经过玄关,换了拖鞋,我们进入室内。屋内空间并不是特别大,但是布置得乾净且简单利落。墙壁漆成白色,米白色的沙发,白底红花的窗帘与灯饰,给人一种舒服的放松感,让不是很大的空间显得宽敞。而客厅里最明显的,是一座体积庞大的书柜,里头放满了书籍。茶几上也散落几本书,其中包括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的那本“烟雨蒙蒙”,看来她时时都在“温习”着呢。
“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你们,我去泡茶。先坐会吧”沈荷请我们坐下,到厨房去泡茶。
“谢谢。”我们因为尴尬而特别客气。坐在客厅里,刚好可以看见窗外那棵残落的九重葛。除此之外,阳台上其他地方种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盆栽。大部分应该是所谓的观叶植物或是香草植物吧,我猜测着。
“耶!琼瑶小说哎!”小萍忽然像发现什么似地叫。
“大惊小敝……没见过啊?”老吕没好气地接话。
“不是啊……只是觉得好奇……而且沈荷一点也不像……”
“不像什么?”
“不像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啊……”
“废话!谁说看琼瑶小说就会像她的女主角?”
“也对。”
“白痴!”我没好气地对那两人说。
“喂!忘恩负义,也不晓得是谁带你进来这里的啊?”
“当然是沈荷罗!”我故意逗她。
“哼!”果不其然,她又嘟起她的小嘴。沈荷跟小萍可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小萍年轻貌美,加上活泼可爱,沈荷清秀端庄,却是冰冷沉默。
“干嘛这样看我?”
“自然不会是因为你美,别误会。”
“喂!”
玩笑间,沈荷端着托盘回到客厅。盘子上热腾腾的放着一壶茶,透明的茶壶上有着彩绘的花草图案,和茶杯一组,典雅可爱。沈荷将茶水倒进杯子里,一阵香气随着热气窜进我们的鼻子里。
“好香喔!这是……迷迭香对不对?”小萍兴高采烈地猜测着,沈荷闻言微笑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你挺行的嘛!‘’吕帅夸奖她,小萍得意地笑了。
“迷迭香,原产于地中海沿岸,由拉丁文演变而来,意指‘海之朝露’。”小萍像是学者般的,忽地吐出这一段话,沈荷笑而不语。我跟老吕则是愣住了。
“传说,迷迭香的花本来是白色的,在圣母玛莉亚带着圣子耶稣逃往埃及的途中,圣母曾将她的罩袍挂在迷迭香树上,从此以后,迷迭香的花就转为蓝色了。”小萍像是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据说迷迭香能活化脑细胞、减轻头痛晕眩、帮助睡眠,甚至有助增强记忆力。”沈荷接下去道,似有不甘示弱之嫌。
我们四个互看了一下,然后同时笑出。
“啊,好像在拍广告似的。”我说。
“真是做作。”吕帅也笑。
“别废话,一会茶凉了!”
“是是是!”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热茶自喉间汩汩流入,带着奇特的香气滑入,且不管她的功效为何,倒是让身体温暖了许多。
“女生对于香草都这么有研究吗?”我不禁好奇。
“先生,有的时候没常识也要看看电视。”
“yes”
直到自己亲身体验,才知道照顾花木是很不容易的。忙了好久,总算把那些已经枯萎的花朵剪下,剩下青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着,而我身上也冒出了汗迹。剪下来的花朵堆在地上,紫红苍黄间杂,恰似一个小小的花冢,让人依依不舍。沈荷让我们休息,她自己修剪剩余空虚的叶子,将这株原本跋扈的植物修得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
“谢谢你们。”看着堆满一地的残花杂叶,沈荷的表情又变了。说不上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些许的不舍……很是复杂。我们颔首回礼,沈荷兀自对着那堆花儿静静地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