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乐女仰起脸。“啊……哈啾!”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自小生长在女人堆里,但虹乐女却没有因此而特别偏爱花花草草的东西。不但如此,她更对一切毛绒绒的小碎末状过敏,举凡花粉、细草、动物绒毛……任何阻碍呼吸的障碍物,都足以让她喷嚏连连。
“哈……啾!”再一个大喷嚏,手上握着的芦苇枝已经被震到地上去了,虹乐女呛得连身子都跪下去,双手捂着自己爱玩又没本事的唇鼻。
“呃……”她再度仰高头,晶亮的瞳眸里全是杰作下的水纹,一波一波荡漾在目眶内。
“哈……咦?”她的眸子睁得更大了,喷嚏已被新鲜的好奇所取代。
若是等虹乐女成为一个成年女子之后,必然会是一个令男人受折磨的那种女人吧!一个像小孩似的女人?光是想到这——还是请未来的男人们想想便好,千万不要当真了!否则,下场就和此刻被看中的目标物一样。
“是小鹫!前几天虹狷女姐姐才指给我认识的。”她兴高采烈地跟着脚尖走近一枝半秃的树干旁,小心翼翼的抑住自己已经乐到头顶的亢奋。
她绯红的脸色想必连那只小鹫也都注意到了吧!就说了她绝对不适合掩饰的嘛!
鹫的毛色呈现淡褐,因为年纪尚轻,身形也还没有长成一副雄壮威挺的模样,只是孤单的立在树干上。
“这位壮士,您是我遇上的头一位朋友呢!”虹乐女双拳掬起,朝小鹫的方向躬身一拜。
树上的鹫以转身作为回应,也许是嫌她干扰了它的好梦否?
“唉!四海之内皆朋友,壮士您怎么毫以欢迎之意?莫非是气我未带贺礼前来吗?”虹乐女身子移向树的另一端,满脸认真。
若你是一个人,可千万莫把她说的话放在心里,幸亏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不理采人的小鹫。
小鹫眨眨圆滚滚的眼睛,往天际间一望,似乎真不打算理树下那个呱噪不休的小女娃了。
“壮土!壮士!”虹乐女踮着脚尖叫道:“喂!壮士!您回我句话嘛!既然咱们萍水相逢,又何必——”她这边还没叨叙完呢,那头的鹫鸟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躁动,已经开始拍击着翅膀了。
“我……”虹乐女低下头,细长的睫毛扫过一双忽现忧郁的黯眸。“我只是不想孤单一个人嘛!难道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啊?”她又仰起头,注视那只降临在视线前的访客。
受干扰的一方真的丝毫不留情地奋力扑翅,旋然登越过枝头,一溜烟的飞走了。一点儿情面也未留,果真是人鸟殊途啊!
“喂!壮士!壮士!”虹乐女扬起手招呼,鹫鸟落下的羽毛由天而降。“壮……哈啾!”她的嘴就那么张着迎向天空。
“喔!什么嘛!简直是鸟心险恶!”她把羽毛踩在脚底下。“不成!我得讨回公道才行,驯不了它,我哪还有脸回去!”
说罢,只见虹乐女飞身一跃,用她那招流星追月穿梭至树林之间,更厉害点儿的本事恐怕也没有了。
不是才说过,绝对不要信她的话嘛,即使是她的忧郁也一样!
“唉!别飞得那么快嘛!本姑娘的轻功三两下倒还撑得起,再远可就赶不上了!”虹乐女掠过的地方,全都掀起一阵乱风狂吹。
她的那点儿功夫底子,留在女儿虹里逗逗姐妹们玩还唬得住场面,今儿个教她施展成果——不仅夺命奔逃的飞禽吃苦,就连虹乐女自己,恐怕也是受活罪吧!哪有人会无聊到同一只鹫争是非?
只有虹乐女了。
她死心眼到底时,是不会善罢干休的。除了负气之外,更挟有更多贪玩的因素。
“呵!真有你的!飞得像没命似的,以为我真会吃了你吗?”虹乐女累得趴在树干上鬼叫,连气儿都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便又腾起身子想追上去。“看我非把你给拎回去让姐妹们扒了吃才算数!”
才刚跃身起跳,虹乐女的身子便旋即遭到暗器袭击。
“啊!”她不但弹不起身子,反而还急急坠下——
犹入万丈深渊。
虹乐女瞥下眼,终于看见了那枝贯穿进她胸膛的短箭,怎么竟然莫名其妙的中了算计呢。
“还……还没……追上呢!”她努努唇,愈坠愈急促。心里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居然还是那只惹她一肚子闲气的小鹫。
唉!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虹乐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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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尘谷。
尹尘心独坐於悬崖边,崖下一望无垠。
每日,他总会在谷边坐上好半天的,什么事儿也不做,只是肃起一张脸呆望着深谷对岸。仿佛前方真可能随时跃出一双水眸,一个浅笑,而他朝思暮念的莫咏小师妹便真的会步步施近。
是啊!尹尘心在哀悼心底那个永远也抚平不了的伤口了,十年来,每日如斯。
哀悼李莫咏的香销玉殒;哀悼他竟然与她缘身错过,哀悼莫咏师妹的抉择。她怎么可以选择一死呢?假若当初他不同师弟斗气争夺的话,莫咏是否便不会投谷自尽了?
若是他不争的话——
十年已过,莫咏已死,再多的悔悟也是无用。是呀,尹尘心只能将心尘封于这座幽谷之中。
再不离开。
尹尘心微仰起脸,眼神中有些涣散,长发乱披在肩头上,腮边的须未显然也有好几日没有清理了。他不只是尘封起自己的心,连日子也一天天的尘封了下来。
这是天地对人的惩戒,处罚人类私自动情偷爱一场的结果。于是,感情愈浓烈的人,受到的折磨也愈深……
正当尹尘心仍然沉陷在他自己的炼狱底时,突然,耳际边响起了一阵似风似雷的吼叫声。他以为该是近月午后一贯的雷雨吧!
唉?怎么今日的雷响如此不寻常?他将头仰得更高,加长颈项间的孤线。
“哇——”吼叫的声音愈来愈接近忘尘谷的中心地带,尹尘心转头寻找音源。
即刻,一抹硫黄似的影子如烟般地冲散开来。“碰!”撞击至地的力道太强,倒真的掀起了不少的尘土。
尹尘心尽避心里疑窦,神色上却仍是一派安然自若,仿佛发生在忘尘谷里的事情也与他无干。
“啊!好……好疼……”尘烟堆里冒出说话的声音,细细软软,还带着颤悸。
有人!
尹尘心起身,挂上戒备的表情,颓丧的脸面马上换了一副死士护卫的脸孔。他绝不允许外人私闯忘尘谷,这儿是幽谷派的领地,是莫咏小师妹长眠的所在。
他必须以命捍守。
这是天地对那些偷恋者的处罚,让他们一辈子也无缘厮守。
“呃……救……救命啊!”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由气音喷出的,趴在杂草地上的虹乐女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更别提什么运气养伤的功夫了。
看样子,她不单只有胸前的皮肉伤,经过那么一摔,恐怕连内伤也免不了喽!虹乐女心里悄悄地在想。
尹尘心蹙起眉,深敛的表情丝毫也没有放下来的打算。他往前移动几步,看清楚面前突然落下的“异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伏趴在草地上乱叫着。
“呃……来人,来……来救命啊!”虹乐女愈叫愈小声,身上的伤已经教她连脑子也开始不清楚了,仅有的一点儿意志力也缓缓消褪中。
她伸手胡乱地抓住一丛野草,以为是救星,死命地说什么也不肯放手。野草被她扯得一晃一晃的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