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之游可好?怎么只呆了这么短短的几天?”被安元凯的出现惊呆住的钟雨对他的问话显然是反应慢了半拍。
“呃,我、我在那遇见了平硕荣。”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钟雨凭着直觉反应说出了最最应该藏在心底的事情。
“哦?他可好?”元凯将手抚在下巴上一派从容平淡地对钟雨反问,但是在他的眼里却极快地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
“你们还是一会儿再聊吧,饭和菜就快要好了,钟雨你换完衣服赶快下来吃饭。”钟雨听着妈妈的话,收回自己的眼神,她一边往二楼走,一边松开头发,身后传来妈妈与元凯的笑语,在二人聊天的语声里,钟雨木木地走上了楼。
进了房间,她机械地往浴盆里放水,眼下的她心里强烈地想要被温烫的水覆盖,水能清洗掉身上的尘土,也能缓解满心的疲惫。
旋开音响的播放按扭,钟雨轻轻踏人浴盆,水毫无间隙地将她浑身包容,躺在温烫的水里,钟雨缓缓闭上双眼,任那花腔的女高音滑入自己什么也听不进去的耳中。直至妈妈走了进来,抱怨地道:“在等你开饭呐,大小姐。”
钟雨茫然地睁开眼,看见立在眼前的妈妈,她抬起浸在水中的手臂,扶上额头,皱皱眉说:“你们不要等我了我还想多泡会儿。”
妈妈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以为大概是与程源二人间有了问题,便不再多问,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钟雨将双臂无力地垂在浴白外,闭着眼直到水凉了才站起来穿上浴衣。房间里铃铃地电话铃声唤回了她无力的状态,是程源。钟雨心中歉然,自己回来了这么久竟忘记打个电话给他,对不起三个字刚刚出口,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他那一贯的令人爽然的笑声:“我捱了好久,只要是你的声音说什么都可以,不过对不起如果换成我爱你会更能打动我的心。”
钟雨将电话贴在脸上,微笑,电话那头的程源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半天没听见回音的他忙忙道:“喂,怎么不说话了?”
钟雨笑着舒口气,“我忙着在笑,所以忘了跟你说话。”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自己的话惹你生气哭了呢。”
“怎么会呢?你几时见我生气、哭过?”钟雨笑问。
半晌,听见程源稍显庄低的声音从话筒那头闷闷传来,“几乎没见你生过气,但哭却见了几回,而旦,能让你流泪仿佛也只有一个人。”
钟雨僵僵地握着话筒,她听清楚了程源的话,但却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白色墙壁,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程源仿佛也下需要她做什么解释与回答,一时之间话筒的两端只闻两人静静的呼吸。
“你何时回来?”回过神来的钟雨轻声问。
“也许要比计划的多留一段时间,因为公司将一个在这边的案子拨给了我。”程源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哦。”钟雨静静地回应。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的热情与不舍,但她现有的精神状态却令她无法对自己作出任何过多的强求。
道完再见后,她起身吹干了头发,思忖再三才换上衣服,淡绿的阿拉伯式的袍子套在身上,镜子里长发披散的钟雨深潭似的眼睛被忽闪的长长睫毛遮掩住,也遮住了她一心想要隐藏起来的心事与痛苦。
一走下楼梯她便装作很饿似的嚷嚷着:“饿死了我了,环右什么可以吃的?”可嚷出的话却似被吸进无声的广袤空间般,只得到沉默作回应,钟雨怔怔地看着空旷的大厅,那里只有安元凯一个人,架着腿安然坐在沙发里,他看着故作轻松模样蹦跳着走下楼梯的自己,微杨的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爸爸和妈妈呢?”钟雨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出去了。”元凯如实地诉说着眼前的状况,但却并不准备解释这一状况。
“那你……”
“我怎么了?”轻轻一笑,元凯的眼神紧紧地纠缠住她的眼睛,被他的眼神弄得更加无措的钟雨一双眼如受了咒语,只能一眨不眨地与他望。
“我是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像是被这话震醒似的,安元凯自沙发中站起身来,口气倏地变得冷冽,“我被安排饰演一个解决痴男怨女的月下老人。说说吧,你和你未婚夫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以致于八个小时之内让他追来十几个电话?”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雨的面部表情,钟雨皱眉,低首不知如何回应,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在最不经意间伤害到了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程源。
“还有,听说你一回来就在打听我的婚札和妮基塔的生产日期,”元凯低沉的声音如平地上的惊雷,惊得钟雨立刻抛开心中的思绪,她抬起头望着眼前面色阴晴不定的元凯,心里有如急鼓在敲:他在探询什么?
第六章
在只有两个人站立的空荡的大厅中,钟雨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元凯的气息霸道地袭人,令她无法平稳地呼吸与更好地思考。要告诉他妮基塔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吗?钟雨空张着口,半天才嗫嚅出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元凯咧开嘴,露出性感迷人的微笑,他重复着钟雨的话,眼内却如火山般似有无尽的火焰要喷发,“你就这么不关心我,哈,我忘了,在你心里,除了你的未婚夫外,现在哪儿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钟雨的眼仿佛被催眠般望着他不能移动半分,但这话却震得她不由自主向后踉跄半步,双肩陡地被他伸过来的手臂给抓住,在句句紧逼的追问下,钟雨只能无助地抬起头望着近在眼前的元凯的脸庞,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一股烈焰所燃烧,而这烈焰溅出的火花也烧到了钟雨身上,所以当他的唇紧紧地揉在她的唇上时,她只能跟随着他释出自己最最直觉的反应。吻,像浇在火上的油,泛滥于空间;心,如翻转的漩涡,淹没了理智,那似天覆下来般的肌肤相触,令贴在元凯怀抱里被揉捏得几乎要碎了的钟雨将自己完全地向他敞开,而似乎再也不想把她放开的元凯已经开始为诱引着她心深处更动情的悸动而努力,直到,直到听见钟雨为那些大大小小、轻轻重重落在自己身上的燃火之吻而吟哦出声时,元凯猛地如刚刚突如其来的侵入一样,陡然地离开她的身体。他似乎是被那声声申吟所惊醒,突然放松了手中的力气,令无力依靠在他身上的钟雨茫然地睁开双眼,她看见,在元凯紧皱的眉头和粗重的喘息之中正毫无保留地流泻出一股厌恶之情,是对刚刚与他缠绵在一起的自己吗?钟雨白着脸,一颗心开始往一个无底的深渊滑去。
来不及在他突然张开的眼前遮掩住自己,钟雨在心中暗恨自己的苍白与无助。
用双臂端正了钟雨的身子,元凯低垂下眼帘,沉着声音说:“对不起。”
三个字像炮弹一样,一下子击中了钟雨、她抖着身子,不知如何回应,只是任嘴里不由自已地吐出:“为什么?”
为什么?“她问,站直了的身子前倾,双手反抓住那握在她手臂上的双手,从他手中传来的温度无法抵御她内心的寒战,“为什么?”她撼动着在自已眼前低垂下头颅的元凯,“为什么说对不起,而不是我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生孩子,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当你知道我爱你之后,为什么你要远远地离开我,却还总是给我希望?让我希冀着,在你的心底里,你还是爱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八年前我说爱你之后,说要嫁你之后,你却把身边的位置留给另一女人?我走得远远的,我去寻找自己该站的位置,为什么你又来招惹我?那个女人,对你用骗术来骗取你对她一生的承诺,你给她你的承诺;我,已经被你困住八年的我,你又曾给过我什么?笑容全是对别人,伤心却永远地留给我,这是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即使我逃开,也总会被你抓回来,你说呀,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我多少?为什么……”钟雨在自己越来越嘶哑的哭喊中放松了双手,她慢慢地蹲下,像个小女孩被人欺负了一样,哭得无助又放肆,多年累积在胸中的郁闷化作这一刻里的晶莹泪珠,清洗着疲惫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