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惊声尖叫响彻夜空,钟雨的头一下子便痛了起来,这个妮基塔,为什么连片刻的安宁也不给自己。
安元凯抬起头,看了一眼钟雨的表情后,他轻轻地从她身边滑开,浮在远远的水中。钟雨撑着双臂跃出水面坐在游泳池边上,双腿依然浸在水里。
首选冲过来的是程源,妮基塔只是站在远处望见他们两个就升始大叫,而程源是听见她的叫声之后第一个冲过来的。
“怎么了,怎么了?”他不住迭声地问。
钟雨靠在他的怀里,浑身湿透的她不知说什么。
“她在救我。”依然浮在水国的安元凯望着程源说,那语气竟像是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
“怎么回事?”元凯的话令程源更加糊涂,钟雨在心里叹口气,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屋内的人听见妮基塔的叫声都慌忙出来,连同钟雨在内。所有的人都在面对着元凯的方向,只有元凯一个人浮在水里,面对着所有人,他轻松地解释着:“钟雨以为我要自杀,来救我。”
“搞什么鬼。”安伯首先气得转身离开。
“你会想自杀,这么个浅浅的池子哪里能淹死你这个游泳冠军?”妮基塔尖锐的声音得不到一丝响应的回音。
钟雨听见妈妈和安婶两个人忙忙地唤元凯上来,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还在水中的元凯,望向众人的他面无表情,一双眼,泛着冷冽的光。
怎么了?钟雨被程源扶起,心中依然回想着刚刚的一幕。上了楼,到元艾的房间里泡了个澡,穿上她橱里的衣服,钟雨站在镜前望着自己在镜中的面容,眼睛深处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下楼来钟雨见到程源正在楼梯转角的沙发上坐着等自己,把手背到身后,轻轻转了转套在中指上的指环,有没有大一些的环,可以套住我的心的,她在心里轻声问。
“刚刚吓到你了吧。”程源的目光溢着满满的宠溺,而钟雨口气如做错事般的孩子。
他点点头,说:“不喜欢要孩子,你也不必跑去闹什么自杀。”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钟雨还是忍不住说;“没有人要自杀。”
“知道,知道”程源拉她坐下,“以后想游泳的话先换上泳衣再说。”钟雨笑着挨他身边坐下,程源的臂弯围住她的腰,脸慢慢贴上来,钟雨仿佛看见安元凯眼中冷冽的光,她极轻极轻地自程源怀中挣了一下,笑说:“去厨房看看,我的肚子在叫呢。”程源放开她,脸上现出淡淡的笑。
晚餐气氛开始有些僵,只因为妮基塔一直在有意地挑剔元凯。换了衣服的安元凯仍穿着那种细格纹路的衬衣,钟雨望着那衬衣,觉着原来就环绕在心头的迷雾更浓了。坐在她左手边的朱妍一身红衣,她是同钟阳与意梅同时回来的,似是见惯了妮基塔的言语行为,她一点也不以为忤,径自与钟雨说笑着。钟雨一边随口答着朱妍的话,一边细细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虽然她没听到元凯对妮基塔的刁难有任何反抗,可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安元凯那副冷然以对的面容。
饭桌上,安婶与妈妈的话渐渐带动了气氛,钟雨听着人们的声音渐渐欢快,这才慢慢将头从眼前的食物中抬起来,可刚刚抬起的眼帘,首先映人的便是妮基塔利箭一般射来的目光,她恶毒的样子令原来漂亮的脸蛋扭扯得变了形。钟雨心想,自从十六岁开始,自己就一直没有赢过妮基塔,直至现在,怀了元凯的孩子,坐在元凯身边,对他呼来喝去的也仍是她妮基塔,她对自己还有什么可恨的,可嫉妒的?!真是莫名其妙!就算刚刚在游泳池,也是她钟雨吻了安元凯,而不是安元凯对她钟雨有所企图。这么想着,嘴便不自觉地嘟了起来。直到坐在她右手边的程源将头压低在她耳边笑着说:“吃到什么好东西了,把嘴都堵得噘了起来。”她才释怀地笑了暂时抛掉所有困扰自己的不解难题。
晚餐过后,年轻的一辈几乎都有节目安排,元峰与朱妍最先离开,程源早就约了钟阳与意梅,他与钟雨商量好了四个人一起去中国城里看焰火。妮基塔看着人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又是一脸的恨意,她的那副表情令钟雨刹那间觉得她根本就不喜欢有孩子。她是在用孩子来拴住元凯吗?想到元凯,钟雨将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也没见他身影。今年的除夕,真是有别样的精彩呀。
第五章
年初一钟雨连着接到敏儿和陆雪明的拜年电话。敏儿的恭祝语一连说了二十几个,活活就像在背成语,而陆雪明则是简单,没说两句便要放下电话钟雨抱怨她要再多聊两句却被她以见面再说四个字挡了回来。见面再说,钟雨心想,这一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与程源约好的费城之行,临到行前,钟雨心中又生迟疑,她的心里总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安家的情景试探着想从妈妈或爸爸那里多了解出些端倪来,谁知父母二人早已过惯多年的子女不在身旁的生活,每天里想见到他们两个都不知有多难,何况还要小心翼翼地从那一言一语中慢慢咀嚼体味,真是难上加难的事。而钟阳那小子几乎以实验室为家,况且他对于元凯的事情并不一定比自己知道得多多少。大问题小问题堆积在钟雨心头,快把她急疯了,蓬着头在家田乱走,一不小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没动,镜中的人,在一身混乱中苍白的一张脸上满是犹疑未决的痛苦,这是自己吗?钟雨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打上了一闷锤。于是萎萎顿顿地走回房去,囫囵地躺不。直至夜半时分仍然睡不着时,她才可静卜心来对自己发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已经八年了吧,每天里原来自己就是这样在磨损生命。八年前在水池里的那个吻,像锁扣一般将自己牢牢地铐住再无自由,而自己如誓的言语也像是魔咒。一经吐出,便只推着自己往一个方向前行,生命中其他的风景从此也只是风景而已,全然没有别的意义,可自己所得到的又是什么呢?是安元凯转瞬即变的行为吗?他将妮基塔带进他的生命之中,而保持对自己的这份若即若离,多少次对他的追问,便获得了他多少次的逃避,这八年来自己始终如一个影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即便是狠下心来逃离,可空间上的分隔却从未令心灵得到自由,自己仍是个影子,停留在八年前的时刻里,没有成长,没有快乐。直至如今他和那个女人有了爱的结晶,一切都已瓜熟蒂落,可自己呢?在他未有婚约之前,尚无力得到他,今时今日又能作何企盼?漫漫的长夜里,过往的岁月变成黑白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地晃在眼前。
在天渐灰白的时刻里,钟雨沉入梦乡,之所以能够安然睡去,因为心中已有了个安然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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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城之行令程源大为开心,他已有两年多未回过家了。程氏家族在费城根深叶茂,家族中的人非富即贵,为他们二人接机的是程源的小妹程清,亦在读建筑,是个极温柔的女孩。一家人特地都在钟雨他们到的那一天晚上赶回了家,所以钟雨得以见全了程源的家人。程源的大哥是软件开发人员,同程源长得很像,脾气也是温温的,而大嫂茱莉是位金发碧眼的美国美人儿,她一句中文也不通,当一桌子人说起中文来,她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听,钟雨见了,便建议说“咱们说英文吧,不然大嫂听不懂也没有意思。”谁知茱莉忙摆手道不用,她说自己虽然听不懂,也不会说中文,但非常喜欢听,而且也就是因为喜欢听人说中文,她才嫁给一个中国人的。茱莉的一番话逗得大家全都笑,程源的大哥也只是望着自己美丽的妻子笑,并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