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那样脆亮,一下子打乱了茶眸中的思忖。转眸去看大门处,一抹亮眼的红色与门外的黑衣男子相映成辉,甚至连那耀眼的阳光都刹那间黯下。他们很般配,尤其是她穿上了鲜有的靓丽颜色,那飞扬的自信与青春,根本醒目到无法阻挡。
茶眸微垂,同时,手已轻轻带上了窗帘。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一大早来。”纪泽颖想起自己昨晚那个有点任性的“越早越好”,笑中带着微微的歉意。
“其实……”张海澄认真地望着纪泽颖,“我从零点起就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Peter,你说什么?”纪泽颖细看之下,才发现张海澄的双眸微红,头发也微显凌乱。这个家伙,竟然在门外守了整整一晚上?!
“早上看到你打开窗,才按的门铃。”他笑着,眼中浮起笃定,那是志在必得的讯号。
“喀叽。”
立在楼梯转角处想转身上楼的人,却错估了年代久远的楼梯的保密性。
“是谁?”
张海澄都这样问出口了,他想避却也不能,索性大大方方立了出来,“抱歉,打扰两位了。”
张海澄望向钟天宠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他是我的司机。”纪泽颖的回答有着解释的意味。
“原来是司机。”张海澄微微一笑,双眼仍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钟天宠身上。
“钟,麻烦你帮张先生先把车开到车库。”纪泽颖微笑着转向钟天宠,疏远而有礼。
钟天宠微微一愣。她改口这样正式的称呼方式,是为了向那个外人证明什么吗?
“张先生,麻烦您,车钥匙。”他沉着声道。
张海澄始终微笑着,手上却没有动作,“不用了,我过会儿还要用车。”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张海澄并非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手下的基金信托公司专为富豪打理私人财产,所以整整一天的约会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件太过奢侈和为难的事。纪泽颖眼中掠过一抹嘲讽的笑,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财富是一条鞭子,抽得他们一个个像陀螺般不知疲倦不知停步。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妈妈不停抽打着的陀螺呢。
“什么事能比得上我们的约会更重要?今天的二十四小时,只为你预留。”张海澄说得从容而真诚,坚定的眸中未现半点游移。
茶眸中浮起疑惑,这位张公子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就是谈情高手?
“难道你是不放心钟的车技?”纪泽颖含着笑的眸幽幽扫了扫钟天宠。
“怎么会?”张海澄朝着钟天宠绅士地颔了颔首,“我想钟先生能理解我希望和心仪之人独处的心情吧。”
“我只是司机罢了。”钟天宠回了个淡然的笑,冷冷表明着自己的身份。
纪泽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脸冷漠的钟天宠和一脸热忱的张海澄。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钟,餐厅还没送早餐来吗?”
钟天宠望了眼那些优雅坐着,笑睨自己的人,“你不是不吃餐厅送的东西吗?”
“可是Peter一定饿了。”
纪泽颖的话立刻得到了张海澄的笑应,“还真有一点。”
“才七点,恐怕还要等一会儿。”
张海澄闻言,面露尴尬,“我平时也要到八九点才吃早餐。”
“不如陪我一起去摘水果吧。”纪泽颖说时,已起身准备去储藏室拿果篮和工具。
“进来时就闻到果香了,还真想去看看。”张海澄有些跃跃欲试。
“钟,麻烦你帮忙烤两个面包,我和Peter要去摘些水果。”纪泽颖再出现时,手上已挽着果篮,另只一手则很自然地挽上张海澄。
未等钟天宠答复,两人已说笑着向果园行去。
“我该向她加收兼职厨师的钱。”钟天宠望着那个作小鸟依人状离去的人,冷冷的语调中透着忿忿然。
“你的司机很有意思。”张海澄望着在阳光下仰头摘橙的人,缓缓道。
正准备剪下金黄橙子的手倏地止在了空中,半晌,点着笑容的人才转过头来,“我以为你会用无理、傲慢、冷淡这类更贴切的词。”
钟天宠待人的态度通常都很可怕,那种明明很礼貌却又让人感觉出不被重视的态度,简直比恶劣来得更糟糕百倍。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他?”张海澄的眸中永远扬着生意人的探索。
“因为……”纪泽颖转头,喀嚓一声剪下那个滚圆的橙子,“他会烤非常地道的粗粮面包。”
张海澄诧异了半晌,忽然露出笑来,“泽颖,你每次都让我充满了意外。”
极具盛名的天才少女,初次见面时,明明留给自己那样乖巧温柔的印象,却在自己还想再细探时,选择了无礼的不告而别。她表里不一,看似与上流社会孕育的富家小姐一般无二,内心里却有着让人模不透的……叛逆与任性。
“Peter……”她避开他渐渐深浓的目色。
“还是叫我海澄吧。”他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被唤出。
“嗯。”她应着,并不好奇原因。
“对了,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起英文名?”她自幼在欧洲长大,却一直坚持着只用中文名。这不能不说是件颇为奇怪的事。
“因为我是纪家人。”她笑,黑眸中的情绪被竭力掩藏着。
张海澄皱眉,这样一说,似乎纪家的几个公子的确是没有英文名的。就连那个大名鼎鼎的纪泽脉亦是如此。
“纪家的孩子不能取英文名吗?”
“爷爷是个非常专断的人。所有纪家子孙,这辈子只许以他给予的名字生活在这世上。”即使她的抚养权属于妈妈。但因为身上流着纪氏的血液,所以仍然不被允许忤逆爷爷。
“原来爷爷女乃女乃们都是这么让人头痛的。”张海澄颇为认同地感慨着。
“是吗?”纪泽颖好奇他的头痛故事。
“你知道吗?我女乃女乃在我出生时,为了纪念她少女时代搭救过他的一位叫Peter的男性,所以很强硬地给我起了Peter这个英文名。”张海澄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很灾难吧。”
“所以,你更希望我称你为海澄而不是Peter?”原来这就是原因?
“是。因为Peter实在是个太土的名称。”张海澄一本正经地点头。
老天,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纪泽颖止不住笑出声来。当发现张海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恶意。”
“你笑起来很美。”他诚心赞扬,声音坚定而悦耳。
“谢谢你的赞美,Peter绅士。”话未说完,她自己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呵呵。”张海澄也忍俊不禁,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沉浸在欢乐中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城堡二楼那双静静探望着的茶眸。
钟天宠意识到自己心间有不悦在升起。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客套疏远,还是眼前她与别人的你侬我侬?茶眸落寞垂下。这样说来,自己是因为她而不悦,她竟然影响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他竭力想否认,可事实就是,她在影响着自己,潜移默化,却切切实实地越来越深。
茶眸再次望向窗外。只要她够不到时,她身旁那个人会很快为她拉下树枝,让她得以顺利地摘下水果。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要她开口,就会有人愿意为她拉下最高的那根枝条。
轻轻拉上窗帘——粗粮面包应该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吧。
纪泽颖好耐心地按着门铃。月色下,这座披了银光的古堡显得有些神秘而……阴森。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古堡生出阴森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