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荷在前往欧洲疯狂购物一个月后,终于“凯旋归国”,专程邀请她和昭少爷到家中小坐,听她大谈此次游历的经过。
她滔滔不绝一个半小时后,将话题转到杨鸿昭和小潾身上,“你们不是要订婚吗?米兰有一家珠宝店很棒,一定要记得去那边买订婚戒指哦。”
小潾尴尬地说:“心荷姊,那个还早啦,还有一年,要等我毕业。”
他们的计划是,等她高中毕业再订婚,等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
“我说你们也真会装,我出国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过一个月居然就说要订婚了,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她边说边摇头,显然对没看到这场热闹感到万分憾恨。
武德光呵笑两声,“事情可多着咧。谁叫妳那么爱买东西,才会没看到关键情节,我可是从头看到尾呢。”
“那你待会再说给我听。”
“我、不、要!”
“武德光,你很不够意思哦!”
看着他们两人没完没了地斗嘴,杨鸿昭和小潾心中升起一个共同的念头--他们好像被人当成连续剧主角了。
小潾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心荷看到了。
“小潾,怎么了,不是放暑假吗?怎么还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武德光邪笑着,“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太累了……啊!”他倏地惨叫一声,好不凄厉。
心荷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跟未成年的人胡扯什么?”
“我是说看书太累了啊!好痛……”
小潾连忙解释,“不是啦,我昨天作了个恶梦,睡得不太好。”
“什么梦?”
小潾偷瞄了杨鸿昭一眼,低声说:“我梦见昭少爷跟别的女孩走掉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心荷高声说:“杨鸿昭!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潾?”
“老婆啊,作个梦妳干么这么认真?”武德光快受不了了。
“不管是不是梦,总之就是他让小潾心情不好。”
“心荷姊,这……不是这样说啦。”
小潾头痛极了,生怕杨鸿昭生气,但他脸上毫无动静。
“小潾。”杨鸿昭仍是一贯冷静的声音。
“是。”小潾正襟危坐。
“以后不要作这种无聊的梦。”
“好,我以后作梦的时候会注意的。”她郑重地保证着。
旁边的心荷看傻了眼,偷偷对丈夫附耳问着,“喂,他们两个的对话,向来都是这么短路的吗?”
武德光很不屑地说:“妳现在才知道啊?这种短路对话,他们已经讲了七年了!l
“乖乖……”心荷真是叹为观止。
“不过呢!”武德光胸有成竹地说:“这种靠短路对话连系起来的感情,是最不容易短路的。”
心荷点头,“我想也是。”
这时杨鸿昭看了看表,“我有事要先走,你们继续聊,我晚一点会再来接小潾。”
武德光问:“你要去哪里?”
杨鸿昭的回答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去见你老爸。”
小潾坐直了身体,“是因为我的事吗?”
杨鸿昭起身,一手按在她肩上,“不要紧张,我会处理。”
武德光最近才知道小潾亲生母亲的事,而他百分之百支持好友的作法。
“喂,不管我老爸怎么逼你,你绝对不能把小潾还给那个女人哦。”
“我知道。”
小潾忽地跳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见武伯父。”
“不用了,我去就好。”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跟他讲。”
“妳去了也没用,根本讲不赢他,只是平白挨骂。”
“没关系,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杨鸿昭板起脸来,“妳不能去。”
通常这四个字就表示最后通牒了,但她也很坚持,“我要去!”
既然他们已经约好要厮守终身了,她当然要跟他并肩作战啊,怎么可以老是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
“妳不能去。”
“我要去!”
旁边的武德光夫妇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对杨鸿昭言听计从的小潾,居然会这样大胆地顶撞他。两人不禁担心,会不会演变出火爆的场面……
最后杨鸿昭厌倦了这没有结果的争论,手一扬,“总之就是这样了,晚上见。”说完他转身要走,忽然右臂一沉,只见她居然死抓着他不放,把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手臂上。“妳在干什么?”
小潾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一直黏在你身上。”
武德光和心荷看得快要从椅子上滚下来了。
天哪!
杨鸿昭一言不发,和她对望了三十秒,最后转头,拖着手臂上的无尾熊辛辛苦苦地走了出去。
武德光夫妇默然相望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个人,大概会这样一直短路下去吧!
两个钟头后,杨鸿昭载着小潾来到淡水的海边,他们靠在车上观赏天边火红炫烂的夕阳,眼前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象,舒解了他们心中的闷气。
小潾呼了口气,低声说:“昭少爷,我觉得我妈妈很奇怪。”
杨鸿昭凉凉地说:“只是很奇怪而已吗?”
“超级奇怪。”她下了结论。
他们到了武明贤家中,打算跟老爷子正面交锋,没想到他早把李夫人也邀来了。
小潾见到母亲,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李夫人已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又搂又亲,接下来又开始滔滔不绝嫌她衣着太寒酸,不像个大小姐,等于间接指责杨鸿昭没把她照顾好,最后居然还提议送她去整形,把身材弄得更标准。
李夫人种种花招把她弄得晕头转向也就罢了,更糟的是,她坚持要她喊妈妈。她虽然很容易跟陌生人亲近,却也没热情到能够立刻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当母亲,妈妈两个字是怎么也喊不出口。
这下问题来了,李夫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三强调自己当年有多么不情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逼不得已才把她送走,这几年她有多痛苦,多么努力在寻找自己的骨肉,总之就是要她千万不能恨她。
她这样一闹,杨鸿昭根本没办法好好地谈事情,而她也为这种夸张的举动奇窘无比,只得笨拙地试图安抚她,但她越是柔声劝慰,李夫人就哭得越大声。
最后杨鸿昭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伸手将她一把拉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武家大门。
现在,小潾依偎在他身上,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终于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应该是很温馨、很感人的场面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李夫人越是哭得声嘶力竭,她越觉得错乱。
“昭少爷,你觉得……妈妈是真的喜欢我吗?”虽然这问题有些愚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平静地说:“妳觉得呢?”
她耸肩,“不知道耶,看她哭得那么伤心。”
“有些人天生眼泪比较多吧。”
他不忍心告诉她,哭是那个女人的拿手绝活,无论是她弟弟涉嫌开车肇事逃逸,她丈夫被控性骚扰手下助理,或是她自己开公司却被指出有贪渎的嫌疑,她向来都是开记者会,痛哭流涕控诉别人迫害她。
然而哭归哭,她始终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
小潾低垂着头,考虑了一下才说:“如果我说,我不太喜欢妈妈,是不是很不孝?”
“我也很受不了我祖母,还有我哥哥,老实说我那个没担当的爸爸我也不喜欢,难道我也不孝吗?”
“你不一样啊,你是因为吃了太多苦,所以……”
杨鸿昭手指轻轻抵住她双唇,阻止她说下去,“我们谁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父母。妳不觉得现在考虑这个比较实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