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光蹙起眉头。不久之前,他陪唐成政来过这家店买西装,也是同一个店员招待,那时她的态度可是亲切得不得了,怎么不到一个月,就变了这么多?
心荷仔细地打量着她看中的礼服,越看越中意。她回头问店员,“可以试穿吗?”
店员斜着眼瞄她,“不行,那是限量品。”
心荷并不在意,“哦,没关系,我看尺寸是差不多。多少钱?”
“妳看标价不就知道了?”
武德光怒由心起,什么态度啊!
心荷看了一下标签,那是相当于她半年的薪水加年终奖金的价钱,她微微吸了口气,仍然不肯死心。
“请问有打折吗?”
店员没好气地说:“就说了那是限量品,怎么可能打折?”
心荷心中气恼,却仍维持着优雅的风度,“那么,可以分期付款吗?”
店员厌恶地看着她,彷佛她说出最不堪入耳的字眼。
“小姐,我们的商品是不可能让人分期付款的。因为我们是国际名牌,只卖给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绝对不会卖给像妳这种没钱又只能靠二手香奈儿充场面的穷酸鬼,免得破坏了我们的格调!”
这话可真的太过份了,心荷再也无法像平常一样保持冷静,她刷白了脸,呆立在原地全身颤抖。
武德光原本希望让她碰个钉子知难而退。现在愿望实现了,他却气得眼冒金星,顿时有股冲动,想把口袋中那张不限额度的白金卡掏出来扔在店员脸上,把整间店的衣服全买下来,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然而,要是这样做,他就犯规了。
他强忍怒气,上前扶着心荷肩头,柔声说:“算了,我们走吧。”带着她缓缓走出店门。
来到车子旁边:心荷仍在发抖,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香奈儿套装。
“妳还好吧?”他担心地问。
“她……”她连嘴唇都白了,眼圈却是红的。
武德光轻声哄着她,“好了,有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别理她不就得了。等妳当上武总经理的夫人,再回来教训她也不迟。”
这句话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但他一点也没注意到。
“这套香奈儿……是我刚到台北的时候,兼两份工作,存了半年的钱才买下的。可是却被她看得一文不值……”
此时武德光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一个念头闪进脑中,他“啊”了一声,“我东西掉在店里了,妳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冲回亚曼尼店里,那个目中无人的店员仍是摆着臭脸站在柜台后,武德光露出招牌笑容走向她。
“嗨,小姐,记得我吗?”
她冷冷望他一眼,“记得啊,你是刚刚那个拜金女的跟班。有什么事?我很忙。”
“想请教妳一个问题,妳知道武氏财团吗?”
“知道啊,怎么样?”
“那么,妳知道武氏财团是亚曼尼的大股东兼董事吗?”
“知道,那又怎么样?”
武德光笑容可掬地说:“很好。现在我要告诉妳三件事:第一,站在妳面前的正是武氏企业的总经理,第二,我要买那件礼服,第三……”他的表情变得阴冷无比,“妳被开除了。”
心荷在车旁等了二十分钟,才看到武德光面带微笑,提着一只亚曼尼的提袋向她走来。
“拿去吧。”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那件美丽的礼服。
她大吃一惊,“怎么会……你怎么拿到的?”
“这个嘛,其实很简单啦。我只是告诉那个店员,妳是位热心公益的千金大小姐,而我是妳的司机。妳虽然家财万贯,但是每个月都捐大把银子给慈善机构,弄得自己反而没钱买衣服。下个月红十字会要在澳洲召开大会表扬妳,妮可·基嫚跟布莱德·彼特都会去,问题是妳没有礼服穿,所以请她高抬贵手。”
“少来!”心荷不信,“这种话谁会信?”
武德光拿起法拉利的车钥匙在她面前一晃,“看到这个东西,任谁都会信的。”
她睁大了眼睛,“然后呢?她就把衣服给你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还把总经理搬出来,说妳是武氏企业总经理的秘密情人,她要是不帮忙就是不给武德光面子。她打电话跟他们总公司讨论了好久,最后终于决定把衣服借给妳。”
“借多久?”
“两个月。”
“真的假的?”心荷实在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这么好康的事?
“衣服不就在这儿了吗?他们还说,希望妳穿着它多多亮相,帮他们做免费的广告。”
她紧紧抱着纸袋,第一次对眼前的男人产生强烈的感谢,心情激动不已。
“我该怎么谢你?”
武德光微微一笑,“不用客气。只要到时候让我欣赏妳穿着这件衣服的美丽身影就行了。”
心荷怔怔地望着他,灯光映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衬得更加潇洒。虽然脸部一半罩在阴影里,她仍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充满温柔和怜惜。
这时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还动不动开口损她,其实他是关心她的。
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流遍全身,她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成串地流出眼眶。
武德光吃了一惊,“喂,妳哭什么啊?衣服拿到不是该高兴吗?”
她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什么?”
“我爱慕虚荣,把结婚当卖身,还说谎演一堆戏勾引男人,明明没钱还跑到精品店里自讨没趣,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活该?”
在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可能再说出让她伤心的话。
“别想太多,妳也只是努力在实现梦想而已。”
心荷急切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连那袋珍贵的衣服掉到地上也不理,她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生怕他转身离去,丢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武德光惊讶地发现,她眼中满是恳求。
心荷真的好害怕。只有眼前这个人,她不希望被他讨厌。
“你不会看不起我的,对不对?你也是出来讨生活的人,你一定能了解穷人的辛苦,对不对?”
武德光只觉得脸上一阵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辈子跟他最无缘的东西,就叫做“贫穷”。
“我国小的时候,明明每次考试都是我最高分,老师却把第一名的奖牌颁给另一个同学。因为他家每年都会捐一堆钱给学校,而我只是个没钱买新制服的穷小孩。只要班上有人掉东西,老师就认为一定是我偷的,因为穷人最有可能做贼!”
“别激动,冷静点。”武德光试着安抚她,但她的情绪已彻底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长年忍受不公平待遇,经年累月积压下来的委屈和痛苦,这时一古脑爆发出来,她顿时泣不成声。
“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我门面不够称头,只要别人发现我没钱、没地位,马上就会把我往脚下踹,不管我做人多好,做事多认真努力,他们都不在乎!每个人,每个人都看不起我!我到底要忍受这种事到什么时候?到底还要多久?”
“心荷!”他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让她伏在自己胸口颤抖哭泣。
他已经确定了,虚伪现实的拜金女,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假象而已。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她有一颗无比纤细脆弱的真心,为了不让自己多受伤害,只好用对金钱的执着来武装自己。
他搂紧了她,一面轻声劝慰着。
“好了,没事了。妳放心,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