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可以想像宋小姐会怎么照顾我。”严恕挑了下眉,把被她打的那只手挥了挥,讥诮地道,但话中已没有刚才那么反对有个特别护士全天候照料他。“她真的合非常有耐性,是吧?”
宋雅钧不再说话了,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因为她很想念他,也很心疼他此刻的模样。她好恨自己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待在他身边陪伴他。
她看着严恕,打量着他。
他变了好多,不只是外表,还有个性。
她所认识的严恕,就像他的名字谐音一样——严肃,冷淡矜贵,喜怒不形于色,唯独惹她不开心的时候,会露出像小男孩做错事时的表情,别扭地寻求她的原谅。
而现在,他语气嘲讽、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他挖苦嘲弄。
“如果李先生不满意我,院方可以随时换人来照顾你。”她不管院长的蹙眉,小声地问,若他不要她的陪伴,她起码可以守住界线,不会妄想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
“我不换。”严恕不想听不见她的声音,立刻否决。
“这是你的权利,我自己恐怕没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你。”反正他都骂跑了很多个,也不差她一个。
“我说我不要,我就要你。”她冷淡的口吻,不知为何让严恕想生气。
他不只生气,而且还莫名恐慌……她要丢下他了吗?
敝了,他怎么了?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执着至此?该死!一定是她的声音跟他梦中女人太像的关系。
“我们都听见你的告白了,李先生。”院长忍不住插话,口吻有些戏谑,但警告的眼神却扫向宋雅钧,深深一瞥。
其他跟随的医护人员和强尼都笑了。
只有宋雅钧笑不出来。院长那藏在温和眼神下的严厉警告,她看见了。
怎么办?她要拒绝这个工作吗?
身为一名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能跟病患有感情上的牵扯,尤其她还签下了合约,早该不再见他。
若让她照顾严恕,她该怎么把持住自己的心?怎么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安蓓和舅妈什么时候会来到他身边,将她驱赶出去?
但,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她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想到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牙一咬,决定留下来,不去管是不是会被发现了。
第3章(1)
得到新的特别护士这一晚,严恕作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女人,在对他生气。
那种生气方式是温温的、平和的,不是大吼大叫或歇斯底里。他看不见她的五官,但知道她在微笑。
她微笑着为他做早餐、为他带饭盒,温柔地叮咛他三餐要正常、饮食要均衡,嘱咐他不要忘记吃饭。
明明她态度这么温柔,却不知为何让他慌张,他紧张兮兮的吃完早餐,连不爱的红萝卜煎蛋都吃了,可惜他这么乖,也没有办法让她不再生气。
直到他吃完早餐,要出门了——
“我去上班了。”他口气生硬地道,高高在上的姿态像个国王。
“路上小心。”女人背对着家门口,沐浴在阳光里,亲自送他出家门,像个温柔的小妻子。
“我要出门了。”他再说。
“嗯。”女人轻应一声,微笑点头。
他皱眉看着她的笑脸,焦虑在心底——goodbye-kiss呢?
等不下去了,最后他只能叹口气,放下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将她拉进怀里,不顾她的惊呼迅速捧起她的小脸,先吻了她的额头,再来是左右两边的眉毛、眼捷以及两颊,一、二、三、四、五、六、七,第八个亲吻,落在她唇间。
他抵着她的唇,妥协闷声道:“好,我今天会把你做的便当吃掉。”
“那以后呢?”女人柔柔地问。
他为难的皱起眉。
她叹了口气,伸手整理他已打得很完美的领带,幽幽地道:“我不喜欢你因为没有好好吃饭胃痛,我不喜欢看你痛得睡不着,不喜欢看你难过……”她用着温柔的口吻,一遍说了很多个“不喜欢”。
他投降地叹息。“我知道。”
“你每次都说知道……”这个幸福美梦,最后在一片漆黑中消灭。
他再也看不见阳光,没有她温暖的笑容,听见的只有她一声声的哭泣。
阿恕,我爱你……阿恕……醒一醒,阿恕……对不起……
“不——不要走!留下来!”严恕在黑暗中挣扎,伸手想抓住那个哭泣的女人。
偏偏他怎么挣扎,怎么伸长了手,却只感到女人在黑暗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不!”他发出痛彻心屏的晰吼,像失去了重要的宝贝般难受,那感觉让他心里空了一块。“留下来——”
严恕喘着气醒来了,他睁开眼,看见的还是一片黑暗。
他懊恼又失落,分不清楚现在看见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无论是现实或梦境,都一样是黑暗无边。
“你作恶梦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是这个声音……是那个女人!他还在梦里?!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阵温暖湿热的触感,似乎是热毛巾在他脸上游移,拭去他因为恶梦盗出的冷汗。
原来是现实,不是梦。
他用力呼吸,大口喘息,睁开双眼,但仍什么都看不见。
“宋小姐?”他低声喊着,嗓音瘩哑。
“是。”
是了,是他的特别护士,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照顾他的人。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他说。
宋雅钧看着他,她就睡在外头的房间,方才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奔来,却发现他作了恶梦,全身盗汗。
现在他醒了,一只手臂覆在额上,还不停的喘息。
什么梦让他如此惊慌?她从来不曾看过他这样子,像是恐惧着什么。
她可以问吗?虽然那是病患的隐私,她该做的事也是好好照顾他就好,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关心他的。
“要谈谈吗?”她忍不住坐在他床沿,低声询问:“你作了什么梦,让你这么害怕?”
是车祸吧?那场可怕的车祸将他们拆散……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他想起那个恐饰的经过。
“幸福的梦。”严恕捣看看不见的双眼,回答道。
宋雅钧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她很不解,既然是幸福的梦,他为什么会害怕?
“可是她走了……”他闷声道,声音中透着伤心和绝望。
“谁走了?”
“一个女人。”
“女人?”安蓓吗?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的声音跟你很像……每一晚,我都会梦见她……”
宋雅钧连忙捣住口,阻止自己差点出口的惊呼,泪盈于睫。
可能吗?不可能吧?失忆又失明的严恕……梦见了她?
他似乎梦见他们曾有的幸福,但她在梦里一样离开了他,是这样吗?
她的思绪不禁忆及自己和严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一个饭局——
她是小儿科护士,由于曾照顾过院长生病的长孙,直到孙子康复出院,因此院长对她感激在心,邀请她参加他们家在圣诞节举办的餐会。
那是一个不属于她世界的聚会。
在院长阳明山的豪宅里,有如电影场景般的大餐厅,宾客们分别坐在长长的餐桌两旁,吃着饭店大厨精心准备的外绘料理。
料理是非常讲究用餐礼仪的西餐,可眼前的餐具多到要使用哪一支她都搞不清楚,幸好严恕就坐在她面前,完美的用餐礼仪令她赞叹,手握刀叉的模样像个责族般优雅,她有样学样,笨拙地学他拿刀叉。
她知道他是谁,是医院合作的药厂负责人,医院使用的药物及医疗设备,有一半来自这位严先生所经管的公司。院里一些动辄上亿的检验设备,没有庞大的预算可购入,院方也是向他公司租来的。